一邊是熊熊燃燒的林火,一邊是黝黑無聲的丘陵。佟生開伏在隊伍的最前邊,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住,隨著傅友德等的越來越近,他的呼吸也不由越來越急促。乃至攥著長槍的手都出了汗,他恍然不覺。
——,從他的視線看去,營壘若是蹲踞的猛獸,傅友德等便是七八隻小小的螞蟻。
……
夜色深沉。
星光下,濟寧路的南部,單州與成武間,城池安靜,道上也罕有人行,樹林、山川都是空曠曠的,偶有窸窣之聲,是夜出的小動物飛快地跑過。看似萬籟俱寂,好像是一個寧靜的夜晚,但實際上,卻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不止是因為傅友德夜襲成武營,還因為單州和金鄉。
兩天前,趙過命楊萬虎在今夜入駐金鄉。
一來,是趁著傅友德夜襲成武的機會,減輕敵人的阻力;二來,也是呼應傅友德,牽制住單州軍,同時減輕傅友德撤退的壓力。
但是,他與傅友德又有不同。
傅友德乃是兩百騎長途奔襲,人數不多,兼且騎兵,容易隱匿行蹤;而他如果動,就是三四千人動,目標較大,並且還是所有在前線的燕軍中最逼近單州的一支部隊,所以,一動之下,訊息很快就被王保保獲悉。
因為收縮兵力、固守待援的關係,王保保放棄了金鄉、魚臺。
但是“放棄”,卻不代表就肯拱手相讓給燕軍。鄧舍、洪繼勳等能夠看到金鄉的重要性,他王保保也一樣深知金鄉之重要。
本以為,有他的主力屯駐在單州,燕軍必不敢來入金鄉。畢竟,金鄉距離單州只有二三十里,雞犬相聞。若從單州出軍的話,別說朝發夕至,半天就能趕到。從戰術上講,這叫做明不守,而實守之。換而言之,金鄉屬其勢力範圍。卻沒料到,楊萬虎居然敢孤軍深入。
“楊萬虎已拔營,正向金鄉進發?”
得到訊息時,王保保剛剛睡下,他大驚失色,披衣而起,問道:“情報是從哪裡送來的?他已至何處了?”
“情報是從潭口站送來的,從潭口站到單州,快馬也需兩個時辰。估算路程,楊萬虎此時應該已至蒲水。”
潭口站是個驛站。蒲水,是一條橫穿濟寧路的河流,西起曹州,東至大運河,剛好把濟寧路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潭口站,在河水的北邊,是楊萬虎原本的屯軍所在;金鄉、魚臺皆在河水的南邊。
——這也是當初楊萬虎、李和尚為何擄掠了金鄉、魚臺一番後就撤軍退回的一個原因。間隔著河流,儘管河水不寬,也不很深,但如果遭遇到戰事,畢竟不方便後援。
“已至蒲水?帶了有多少人?是楊萬虎一部人馬,還是楊、李兩部人馬?”
“這個沒有能探查清楚,但至少楊萬虎本部。”
歷經鏖戰,楊萬虎的本部損失不少,本來四千餘人,現今三千多。三千多步卒不算少了,而且還是海東五衙之一的精銳。不容小覷。
“……,速去請趙先生來!”王保保赤足跳下床,在室內轉了幾圈,又令道,“往營中傳令,教選揀兩千精銳,準備出城。”
趙恆的住處便挨著王保保帥府,一刻鐘不到,他就趕來了。入得室內,不等王保保說話,劈頭蓋臉第一句就是:“將軍!紅賊想要發起總攻了。”
“俺也已想到此點。”
金鄉、魚臺,早不來佔、晚不來佔,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佔,說明什麼?說明益都燕軍已經做好了總攻的準備。要不然,放楊萬虎那三千多人過來,不是故意送他們來險境的麼?王保保渾不顧披在肩上的衣服有些滑落,急促地詢問趙恆,說道:“我臨汾援軍現至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