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都方面的元軍”指的不是察罕所部,而是受蒙元朝廷直轄的軍隊。雖然說,蒙元朝廷早已“政令難出京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京畿一帶還是保持了約有數千人駐軍的規模。
“什麼異動?”
“好像有朝河間府、也就是棣州方向運動的趨勢。”
“噢?”鄧舍漸漸收起了笑容,摸了摸頷下的短鬚,踱步室內,一邊思考,一邊說道,“大都駐軍已可以算是韃子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僅有武力。這個時候它向棣州運動,分明有配合察罕之勢。這察罕帖木兒,……?”
“以臣料來,定是李察罕不知與大都達成了什麼協議,也許做出了什麼承諾,所以得到了大都相助。”
“會是什麼協議?又會是什麼承諾?能說動大都出動僅有的軍隊!”
鄧舍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下了斷言,說道:“定是關係大都生死之事!”抬頭看了一眼洪繼勳,洪繼勳也正好在看他,兩人心有靈犀,同聲說道:“攻下棣州,打通糧道!好方便張士誠走海路運糧大都。”
“前數日,通政司才有一份大都的情報送來。說因為咱們水師封鎖海道、而且陸路不通的原因,所以張士誠今年沒有送糧去給大都。現在五月,青黃不接,想來大都城中早已缺糧得很了。即使有陝西、乃至遼西的些許救濟,但這些地方現今皆戰火連綿,自顧尚且不及,怕也是杯水車薪。”
“……,沒了糧,人就慌。需得防大都狗急跳牆!”
海路上雖有海東的水師巡弋,但海面寬闊,劉楊等人不可能把每一寸的水面都看得很嚴;只要把棣州打下,徹底將河間府一帶控制住,陸路通暢,那麼即便在海道上會有些損失,至少十停裡也能運到大都三四停。
“大都的軍馬儘管不多,總計數千人而已,可動用的更少。但是棣州的戰事實際已處在拉鋸狀態,一旦有外力加入,即使只是小小的一點,也極有可能會再度產生變化。……,主公,對大都這一面不可不防啊!”
隨著戰事的發展,鄧舍越來越覺得偏離了最初的設想。
他本來只是想借孛羅、察罕內訌之機,把濟寧打下。然而,卻先有孛羅連橫張良弼,奇襲延安,把戰火燒入關內,驚動了李思齊;接著又有棣州受襲,益都被迫陷入兩線作戰;現而今,居然連大都也被牽扯進來了!而且,方從哲出使成功,或許不日內朱元璋的部隊也會出現在戰場之上。
今時今夜,他忽然隱隱有了一種覺悟。
這已不是小規模的戰鬥,也不是大規模的戰役,甚有可能,會發展成為最終的北地決戰!他喃喃自語:“‘樹欲靜風不止’。”
洪繼勳沒有聽清楚,問道:“主公,您說什麼?”
“仗打到這個程度,……。先生,你覺得李察罕會想些什麼?”有句話鄧舍沒有說出,他心中暗想:“說不得,察罕帖木兒也會覺得戰事漸脫離控制。”但他又自問:“若真如此料,我海東可準備好了麼?”
……
李察罕想的,和鄧舍差不多。
不但鄧舍在大都佈置的有眼線,他在金陵也佈置的也有眼線。
自方從哲去到金陵,每次與朱元璋、乃至金陵群臣的見面他都一清二楚。見面倒也罷了,卻就在二次見面後,很明顯的金陵就出現了些古怪。
接連不斷有徵戰在外的驍勇悍將回來城裡,並且都是風塵僕僕,一看就知趕路很急,有甚至輕騎回城的,連個親兵都沒帶多少。才飛鴿傳書送回的情報,據說,便在昨天夜間,就連朱元璋麾下的第一悍將常遇春也回來了。一切的跡象表明,金陵將會有一場大行動。
“年後以來,只在正月間的時候,金陵紅賊與偽漢陳友諒部在饒州打過幾仗,除此之外,金陵一直沒有甚麼大的戰事。無緣無故的,忽然此時開始大規模調將,而且是在見過方從哲後。主公,這裡邊有玄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