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不惜財貨,請求贖人。鄧舍拒絕。訊息傳出去後,定會有利察罕軍中士氣。鄧舍一笑,說道:“我也想到這一層了。察罕打得好如意算盤,奈何我卻不想讓他得逞。”洪繼勳奇怪,問道:“敢是主公有良策可對?”
“如此,如此。”
洪繼勳拍案叫絕,說道:“妙!妙計!”轉而低首,又皺起了眉頭,說道,“此計雖妙,只是在實施上,卻怕會有些難處。也不知能否成功?”鄧舍笑道:“能不能成,也只有試過了才知。”辦法是他昨晚上想出來,本來就打算今天實施的。見此時說起,乾脆這就開辦,便即吩咐侍衛上來。
時三千才接班,聽到鄧舍召喚,急忙入堂。
鄧舍吩咐說道:“傳我命令,教趙過再去見見那嚴奉先派來的使者,就說察罕想要換人,我是沒意見的。不過,察罕卻也太過吝嗇,百匹駿馬就想換回兩員上將?告訴那使者,非得千匹駿馬不可。”
時三千咋舌,應道:“是。”心裡邊想道,“千匹駿馬?一百匹就不少了。為兩個人,縱是上將,拿出一千匹駿馬出來,察罕定也會大感肉疼。十有八九,斷然難以答應。也不知主公是怎麼想的,當察罕是大羊牯麼?”
“還有,提醒趙過,這一次只說駿馬,銀兩、錦緞一件都不要提起。”
時三千頓時瞭然,想道:“原來如此。主公這是在想拖延時間。你察罕就算一狠心,答應了千匹駿馬,下次你的使者再來,接著談銀兩和錦緞。”應道,“是。”他是個厚道人,忍不住又說道,“主公,要是這麼做。趙左丞怕會很難會給那察罕的使者說通。千匹駿馬?忒也多了。”
鄧舍笑了笑,說道:“有什麼多的?那察罕的使者若有不滿,說我海東無有誠意,一句話就給他堵回去了。便對趙左丞說,若察罕使者果然惱怒,就告訴他,若我是察罕,為兩員上將及數千降卒,莫說千匹駿馬,便是為此而割讓出去一座城池也值!——,記住,就說這是我說的原話。”
“是,是。”
鄧舍大話炎炎,但是這話說出去確實好聽。
他教時三千轉告趙過的這句話裡有兩個重點。一個是“及數千降卒”,察罕只是想換回關保和郭雲,他卻把降卒也加進去了。顯得他比察罕仁義。另一個是“割讓一座城池也值”,更顯得他比察罕還要重視部屬。
時三千想走,鄧舍說道:“別急。正事還沒給你說呢。”卻是方才這幾句,還不是他昨夜想出來的應對之計。時三千垂手恭聽。
鄧舍說道:“關保和郭雲,現在都被分別關在軍中。命令看守他們的將士,從今天起,便將他兩人關在一處。不過,卻不能在同一處營房之中。給關保的營房,要按照貴賓的待遇,錦衣玉食。等他的傷勢稍微好轉,隔三差五,再從城中選兩個名妓給他送去。給郭雲的營房,按尋常士卒標準即可。也不用錦衣,更不必玉食。名妓什麼的,更不能有。每過一兩天,可以放他們出出門,隨便他兩人交談。若郭雲想去關保房中,也可以。但派人看著即可。不過,等放風的時間一到,依然還是各歸其房。”
時三千聽得瞠目結舌,如墮雲霧中,不解鄧舍之意,問道:“主公這是何意?”
鄧舍不回答他,繼續說道:“不過看押關保、郭雲計程車卒卻須得一視同仁,都不準侮辱打罵,要以禮相待。我聽說,郭雲與關保的關係並沒有很好。當我軍圍城時,郭雲曾有諫言,提議棄城,被關保斥責。且郭雲、關保皆為沙場悍將,脾氣都很火爆。如此這般,要不了幾日,我料那郭雲定心生疑竇,會質問看押計程車卒為何一樣俘虜、不同待遇?
“等到那個時候,便令士卒告訴他,就說所以對待關保好,是因為察罕遣來了使者,提出想要贖人。只是價錢還沒談攏。故此雖不能放關保走,待遇上自然有所提高。那郭雲定然又會再問,既然察罕遣使來贖,卻又為何只提高關保的待遇,不肯提高他的待遇?士卒便回答他,‘只聽說察罕贖關保,未曾聽說察罕贖將軍。’……,你記下來了麼?”
時三千略有所悟,隱隱猜出了鄧舍的心思,暗中想道:“真妙計也。”說道,“是,記住了。”
“然後,看看郭雲甚麼反應。如果發現他暗有怒氣,那麼,隨之便就再提高關保的待遇。也可以在關保正在飲酒吃飯的時候、或者正在關保與名妓同在一處的時候,故意放郭雲出去透風,故意叫他看見。
“再從韃子的俘虜中,選出幾個已投降我海東、且是郭雲素來信賴的軍官,有事沒事,也派去郭雲房中,只說是我海東軍中怕郭雲煩悶,令他們去陪郭雲說話的。郭雲見了信任之人,定會問及看押士卒告訴他的話是真是假。就回答是真,確有此事。便說那察罕只提出贖關保一人,不但沒提郭雲,更也沒提數千俘虜。郭雲定然還會問起俘虜事。就說我海東待人寬厚,凡有降者,皆給其原職。郭雲定然又會問起濟南為我軍所得,察罕是何反應?便告訴他,孛羅興軍,已至冀寧路。察罕自顧不暇。
“這般如此,若見那郭雲因此而有了猶豫之意,或繞室長嘆,或茶飯不思,又或夜不能寐,又或每見關保必怒目以對。等到了這時,你令那看押的將士,即速速前來報與我知。我自有應付。”
時三千領命而出。
洪繼勳拍手而笑,笑著說道:“此是為離間計。若主公此計果真得售。則是察罕偷雞不成蝕把米。既大方上不如主公;又且,即便他也大方了,郭雲卻還是降了我海東。不異給了他當頭一棒!在其軍中,他必威信掃地。”
他略微一想,又補充說道:“不但如此。如果郭雲真的就此投降我海東,待他知道事實的真相之後,是察罕已經提出贖他、他卻還是降了,縱然或會惱怒,但是卻也不得不自此死心塌地,斷了念想,為我海東征殺了。”
“雖是離間計不假,但是究竟不夠仁厚。先生過譽了。”
“成大事不拘小節。只要有利我海東,仁厚與否,又有何關係?”對“仁厚”這個詞兒,洪繼勳嗤之以鼻。處理過此事,兩人接著吃飯。飯罷。侍衛們將餐盤收拾走。洪繼勳取出手帕,抹了抹嘴,忽然提起了一事。
他說道:“主公今日召臣,實際上,臣今日也是想來求見主公的。”
“有何事?”
“臣有一個想法,卻是有關棣州田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