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舍大婚的日子,上個月就定下來了。
這個日子,不但時三千知道,也不但海東上下都知道,安豐、金陵、浙西、江都,包括台州等地,海東也早遣使者前去通知了。想來訊息傳遞,也不止南方諸侯,即使北方的大都、察罕等處,估計也是會早有聽說了。
鄧舍微微一笑,說道:“就是因我將要大婚,所以才好用軍。”
方從哲忍不住撫掌稱妙,讚道:“出其不意!好計策!”時三千倒是有些顧忌,說道:“只是主公大婚,是為喜事。大婚之日動干戈?”
鄧舍什麼人?有壯志雄圖,想取天下之人,豈會在乎這些?他揮手而笑,說道:“我知阿奴有喜之日,正好在擊退察罕之時;當時是為雙喜臨門。這一次,我也還更想要在大婚之時,接到濟南捷報!也來一個雙喜臨門。”
“棣州田豐那邊?”
“有劉十九的催促密信,又有我答應借糧與他。他的五千精卒,已然準備好了。前數日,我派了一批將校,已經趕去棣州,以為協調指揮。”
田豐比益都還要更加缺糧,他若不同意,鄧舍就不會借給他糧食。若無鄧舍的借糧,以他的存糧,至多還能堅持一兩個月。兩個月後怎麼辦?無糧就無軍。所以,他縱然心中不願,也是不得不答應出軍。
“今,主公告訴田豐,欲取者是徐州。但是,主公想要的卻是濟南。等到戰事展開的時候?那田豐會不會?”
說到能言善辯,海東或許無人能勝方從哲;但是講及軍事政事,方從哲卻難免差了一些。鄧舍笑道:“田豐缺糧,就像中涵你所說的,他‘所欲’者,糧也。只要我給他糧食,讓他打哪兒,他還不就是得去打哪兒?”
時三千說道:“三天之後,戰事即起。主公,攻打濟南少說也得一兩萬人。來得及調動麼?”
“早在前日,就調動完畢了。為保密起見,各部應調的軍卒,或者是喬裝成屯田軍、又或者是裝作民夫,再又或者是扮作換防,經過十幾天的調動,如今已經陸續開到了益都以西的諸地。此等諸般事宜,皆是由阿過及其益都分院所整體負責的。辦的非常穩當。萬事俱備,只欠開戰。”
“那開戰的由頭?”
何為“開戰的由頭”,自然即為洪繼勳提出之“函山衝突”。鄧舍說道:“開戰由頭此事,我交給了通政司去辦。自上次的函山之戰後,李首生就曾有派出不少人手,對濟南韃子的活動習慣早就摸得透徹。
“如不出意料,明後兩天,就是又該到了濟南韃子出城哨糧的時候。我在函山一帶安排了兩個營頭計程車卒,待韃子出城,他們即也裝成巡邏的模樣。待敵我兩軍相逢,交戰之時,我有嚴令,只許敗、不許勝。務必要誘使韃子急追緊攆,深入我益都腹內。無論其燒殺搶掠也好,又或者無論其借勢取我城縣也好。聲勢造得越大,就是越好。
“只等此訊息出來,我自便可佯裝大怒,與劉十九說,為保後方安穩,必須改變計劃,先取濟南。”
“糧餉、軍械等物?”
鄧舍看了看方從哲,笑道:“中涵從浙西借來的糧食,所剩還有不少。我已然令吳鶴年以及分省左右司將之盡數調集,儲備在了一處。足夠兩萬人兩月之用。至於軍械,也早已準備妥當。泰安等城,本就才運去了許多的火炮、投石機等物,不需補充,也足可管夠我軍使用。”
打濟南,絕對用不了兩個月。鄧舍之所以提前備下了兩個月的糧餉,其實還是為了防範察罕。雖說方從哲說動了孛羅,但是戰事一旦打響,卻萬萬不能夠把指望放在別人的身上。如果察罕不顧一切,一定要來一次反撲,至少不會措手不及。這卻也是兩手準備,可謂老成之謀。
又及軍械,準備的除了火炮、投石機等大型軍械之外,也還有軍械提舉司才生產出來的手雷、地雷等物。因為時間關係,數目不多,不過卻也可以剛好趁此戰的機會,牛刀小試,試試這些東西的作戰效果究竟怎樣。
海東萬事準備已足,即將要在劉十九的眼皮子底下、以及察罕的不及防備之下瞞天過海。自益都之戰,過去才不過幾個月。如果此戰獲勝,則也就同時說明,海東將要從早先敵對察罕時的被動防禦,積極地轉變成為主動攻擊。一想及此,方從哲、時三千雖然疲倦,免不了鬥志昂揚。
室外夜色深重,院中風聲時聞。
因為劉十九的到來,海東對察罕的反擊不得不隨之提前,經諸多臣子的協力齊為,箭已在弦上。深談快至天亮,方從哲、時三千兩人方才告辭,由隨從領了,去往房舍歇息。
鄧舍雖說是幾乎一夜沒睡,此時卻毫無睏意,精神奕奕,在室內負手踱步,將方從哲面見孛羅時的說話又細想了一遍,看窗紙發白,聽雄雞報曉,知道天光將明。他推開窗戶,迎冷風,看黎明的天空雲氣變幻,不多時,遙遙見紅日噴薄,躍出地上,豪情萬丈,教隨從:“請洪先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