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遼東、益都的漢人雖少,戶口卻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口有一兩百萬,計一戶有五口人,戶也近乎三四十萬。而三十畝之田,需勞力一人。又以我軍銜制規定而言,能得中士銜者,其所被賜予的田畝數量就差不多三十畝地了。遼東地廣人稀,主公多次分田,更有許多的民家所有之田畝數量,也其實早不止三十畝了。百畝以上者,也是為數不少。
“以此計算,若想在遼陽、益都兩省全力推行此策,需高麗賤人至少五十萬、乃至百萬眾。主公已把朝鮮的官有賤人釋放掉了大半,再要放奴,就不得不去南韓。南韓之官有賤人雖眾,百萬賤人卻怕也是遠遠不夠。這便就又不得依然還用強勢的手段,再從高麗大戶手中奪取。數目要是少點還好說,數目一旦多了?……,吾之所憂,又怎會是‘杞人憂天’?”
“官有賤人”云云,說的其實也就是官奴。因為這犯了燕王妃羅官奴的名諱,所以那臣下改而言為“官有賤人”。
鄧舍儘管曾有多次釋放高麗賤人從良,但大部分所被釋放的都是高麗官奴。即便此次,又擬遷徙高麗賤人來益都,其所準備遷徙的,依舊還是以高麗官奴為主。就像那臣子說的,一旦採用方從哲此議,所需要的高麗賤人數目太多。單隻高麗官奴定然不足夠使用,非得對高麗的豪門大戶下手不可。也許還真會因此激起一些高麗地方上豪門的不滿。
鄧舍沉吟,問洪繼勳,道:“先生以為如何?”
“方從哲此議,是為海東利。擔憂會因此而激起高麗地方上的不滿,此是為高麗豪門利。孰對孰錯,何用臣言!”
鄧舍微微點頭,又問趙過,道:“阿過,你又以為如何?”
“主、主公得朝鮮已久,正該合用王道。南、南韓是前高麗的王京所在地,豪、豪門大戶極多,其中多有不服,卻也正是仍舊還用霸道的時候。”
有了洪繼勳與趙過兩個人的支援,方從哲此策便算定下。
鄧舍當即傳令,先是吩咐行文海東左右司,要求顏之希等人儘快把海東漢人的總共戶數呈報上來。接著又吩咐分別行文朝鮮、南韓,好令文華國與姚好古知道此事,開始為選取高麗賤人為軍士之奴做準備。
至於慶千興的提議,便也就不用再議、自此擱置不提了。不過,鄧舍想了想,又叫也給慶千興去了一封迴文,其策雖不能用,但是別的不說,就只看在他被鄉里痛罵為“麗奸”的份兒上,也要對他加以褒獎。
經過連續兩天的討論,今日的朝堂議會上,總算把這兩件事定下。一個用高麗賤人給軍人為奴;一個遷徙山東豪族去高麗。
遷移山東豪族去高麗此事,遭遇到的阻礙遠不及慶千興的提議。重點是在羅國器、姬宗周等本地人,只要他們都不表示反對,別的人更也不會反對。方從哲已把羅國器說服,他同意,這件事自然也便就算透過了。
不過,這兩件事都急不得。
鄧舍決定,先行前策,待局勢更穩一點之後,再徐行後策。議論過此兩事,他從案几上取出一份文書,正欲待說話,忽然看見趙過整了整衣冠,又再度出列,跪拜地上,口中說道:“臣、臣有一事請奏。”
鄧舍不免納罕,暫且放下文書,問道:“何事?”
“萊蕪貪腐、謀逆事。”
趙過去調查萊蕪貪腐案,用了十來天的時間,把事情調查的清清楚楚。米某與萊蕪豪族密議謀反之事,的確屬實。大逆不道,論法當斬。且因其事關謀逆,罪行太重,不需等到秋後,前幾天,凡參與此案的萊蕪豪族皆已被悉數處斬、抄家了。而那米某,又因犯下的有貪腐之罪,更也一如鄧舍之令,早就被剝皮充草,並砍下了腦袋,傳首山東府縣示眾了。
按理說,此案已經結案。趙過還奏請什麼?
不但鄧舍,堂上諸臣也都是覺得古怪。鄧舍笑道:“萊蕪貪腐、謀逆案,你辦的不錯。不到十天,就把案情調查清楚了。是了,我該給你些獎賞。你要不說,我倒是忘了。阿過,你想要什麼?儘管說來。只要我有的,要什麼給什麼,都賜給你!”想起了一事,又哈哈笑道,“阿過,你至今還沒娶妻。我聽說,你府上的姬妾也並不多。到現在還沒個兒子生出來。你辛辛苦苦打下的這偌大家產,若沒個子息,給誰承繼?咱倆總角之交,看我,現在就快有兒子了。這麼著,我賞給你兩個能生養的女子,如何?”
群臣都是笑。鄧舍與趙過的關係,那真是別人不能比。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聽了之後,暗自羨慕。
趙過一臉嚴肅,說道:“臣、臣所請者,非為臣請功。”
“噢?那是為的什麼?”
“臣、臣聞言,主、主公聽了潘賢二之策,有、有打算定民籍、加貪戶,凡、凡貪官後人,皆、皆打入貪戶冊。凡、凡入貪戶冊者,不、不許讀書、不許為官,世代為賤。臣、臣大膽,請、請問主公,可確有其事麼?”
另立“貪戶”事,鄧舍雖還沒有正式下令,形成以法文定製。但是,自潘賢二領命去專責辦理貪戶冊以來,他把此事搞得興師動眾,大張旗鼓,早就鬧得滿城風雨,傳得人人皆知了。因此,趙過知道,也不奇怪。
鄧舍蹙眉,說道:“是有此事。貪官汙吏,食民脂民膏以為自養,用國家公器以為己用。不顧廉恥,貪圖享樂。上則有害國家,下則肆虐百姓。但凡有識之士,無不深惡痛絕。潘賢二所提另立‘貪戶’,打貪官後人入其冊之議,我以為其雖稍嫌嚴苛,卻也不失為良策。是以,表示了贊同,並且吩咐了他專去辦理此事。怎麼?阿過,你莫非對此有意見麼?”
“臣、臣也不敢質疑主公決定。立貪戶冊,固可為良策。但是,凡、凡入貪、貪戶冊者,便不許讀書、不許從官,且世代為奴。臣、臣以為,責罰未免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