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關保一頭霧水,問道:“末將魯鈍。請問大帥,卻是怎生斷定的?從哪裡看出來的?”
“紅賊兩軍之行軍速度相當。老夫便是由此看出來的。較之濟南,益都為近。因此,紅賊若想要更好地哄騙我軍,他兩支軍馬的行軍速度便不該齊頭並進,而應一路快,一路慢。來益都的慢,去濟南的快。但是,他現在卻偏偏地兩路軍馬速度相仿。是為何?”
關保好似雲霧中見到一絲光亮,脫口而出,答道:“紅賊想誘使我軍由此作出錯誤的判斷。”
“什麼樣的錯誤判斷?”
“益都近,濟南遠,則其來益都的軍馬先到。若按常理推測,在我方不知其虛實的情況下,或許便會因而先設伏在益都。因為益都近,即便我軍設伏之後,發現來犯之敵其實是疑兵,還有機會轉赴濟南。”關保以手加額,道,“是了!大帥遠見萬里。紅賊試圖讓我軍以為其要來救援益都,這便是他們想要誘使我軍作出的誤判。”
“不但如此。華不注山腳下的趙過部,為救益都,至今仍不肯南下泰安半步。他雖明知僵守華山此舉,對戰局無益,卻依然甘作死棋。善為將者,因利施導並不算本事,能化弊為利的,才算名手。姚好古運籌帷幄或不及洪繼勳,但是卻也頗有智數。他絕不會把趙過這個死棋給忘了的。
“所以,他故意作出紅賊將要援救益都的假象。我軍既已有趙過為救益都而死撐的先入為主,一旦做出這個判斷後,你說,會不會因此而更信呢?”
關保連連點頭,欽佩神色溢於言表。他猶豫片刻,又道:“大帥所言固然極對。然而戰陣之事,瞬息數變。虛實之間,難以斷定。末將卻有個疑慮。如果,……,只是如果。如果紅賊的本意其實卻是在益都,剛才大帥的分析才正是他們想要誘使我做出的誤判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說實話,察罕適才的兩點分析,並沒有堅實的事實基礎,全是從對海東諸將的分析而得出的結論。說的好聽點,這叫“洞察人心”,說的不好聽點,無非“臆測”罷了。關保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萬一察罕“臆測”錯了,產生的後果,非但關係到將來伏擊一戰的成敗,實則更加關係到日後益都戰局之整體走向,影響深遠。委實不可大意。
察罕一笑,說道:“為大事者,不可沒有後手。老夫破紅賊此計的第二個辦法,便在適才命令設伏益都城外的三千人馬身上。若你是紅賊,真實的意圖又實在益都。那麼,現今,你既然知曉了老夫已經大張旗鼓設伏在益都要隘了,你會怎麼做?”
“這,……。或者變計奇襲濟南。或者索性明火執仗,化暗為明,強攻益都。”關保頓了頓,隨即又道,“當然上策不是強攻,而是變計。”說到此處,不由拜倒在地,讚道,“大帥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他口中這樣說,心中實際還是有疑惑的。將信將疑。
在他看來,察罕的第二策看似高明,要論穩妥,卻遠遠不及第一策。換了他為主將,他肯定會選擇第一個辦法。乾脆先把局勢挑明瞭,又何必像現在這樣蒙著眼猜測?如若有誤,後果嚴重。
察罕看出了他的心事,正色道:“我軍入山東,已有近兩個月。雪後天氣更冷,三軍凍傷不少。糧食轉運困難。且孛羅駐軍宜興州遲遲不進。故此,我軍此戰必須速決!晚則勢必生變。老夫若用第一策,那戰事又將會推遲到什麼時候?第二策似乎行險,將若無膽,豈可率引三軍!
“又且,自古成大事者,半看人力,半聽天命。你我但盡人事,至於是否能成,聽憑天命便是。又有何疑?貊高傷勢已然好了大半,此次濟南埋伏,即由你兩人為將。吾在營中,候爾捷報。”
關保接令。臨走,察罕又叫住他,屏退帳內左右,取出一方錦囊,與之附耳低語了幾句。關保聞言,精神大振,半信半疑的心態頓時為之一去。心悅誠服地又向察罕拜了幾拜,轉身自去。回入本軍帳中,會齊貊高諸將,點齊軍馬,共計兩萬出頭,偃旗息鼓,迤邐往濟南去了。
……
察罕推測的不錯。
文華國兩支軍馬,取益都的正是偏師。先克濟南才恰為他們的真實意圖。會師趙過,以雷霆萬鈞之勢,先下濟南,然後席捲泰安。成關門打狗之態。最好的結果,殲滅察罕全軍。退一步來講,也可圍魏救趙。
只不過,佯取益都的偏師,不但負有迷惑敵人的職責,同時還有一條任務,要盡力地把益都城外之元軍牽制住。所以軍馬雖然不多,也不太少,有五千之數。率軍之主將,正是張歹兒。
五千人,多半是他的關北嫡系。因為文華國將其所部的女真騎兵全給抽調走了,所以,給他另外補充了還有一千多的平壤軍馬。也就是他打萊州時所帶的。經高望山中伏一戰,這些平壤的將校們老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