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宗周沉默片刻,突然問道:“請問主公,這幾天你見燕王了麼?”
“昨天還見。”
“自燕王來到益都以來,主公見過他幾次?”
“差不多一兩天就見一回。”
“一兩天見一回。……,主公,燕王若有異心,他會一兩天就來見你一次麼?”
王士誠正在火頭上,聞言呆了呆,道:“你是說?”
“臣只見殺燕王之弊,未曾見燕王有異。”
“殺燕王之弊?未曾見燕王有異?……,你且細細講來。”
“請問主公,燕王帶了多少人來益都?”
“親兵五百。”
“主公請想,燕王若有異心,他豈會只帶五百人來益都?我益都城內城外,駐軍何止萬人!燕王若真有異心,區區五百人能起什麼作用?是以,臣未曾見燕王有異。燕王以赤城待主公,主公卻以猜忌對燕王。殺燕王容易,天下人會因此怎麼評價主公呢?這是要陷主公於不義呀!
“且,花馬王狼子野心,早有覬覦我益都之意。燕王若死,海東的十萬虎賁是又必然與我為敵。就不說遠的,單就沿海的海東水師,主公有應付的辦法麼?一個倭寇,就擾的萊州各地不安,設若再加上海東水師,我益都該如何應對?前有田豐虎視眈眈,後有海東哀軍復仇,臣恐怕燕王死日,亦即我益都陪葬之時。是以,臣只見殺燕王之弊。”
“對呀,燕王只有五百人,他能起什麼亂?”王士誠霍地站起身,卻又猶豫起來,道,“但是,懷柔所言,似乎也不無道理。燕王若無異心,為何放任臣子交往我益都地方?”
“主公,若交好地方便是有異心,則臣亦有異心。試問我行省上下,就連羅公在內,誰會不注意交好地方?人際來往,有什麼大驚奇怪的?何況,臣聽主公方才言道,羅國器等人交往的大多地方士子。俗雲: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些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交往的再多,又有何用?
“臣料燕王此舉,不外乎邀名、招才罷了。遼東人文不盛,而我齊魯乃聖人故鄉,他藉此機會,想要招攬些人才為其所用,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士誠恍然大悟,以手拍額,追悔不及,連聲道:“哎呀,哎呀!險些壞了大事,險些壞了大事!知禮,虧得有你,虧得有你!”一疊聲命門外的侍衛,“帶俺的令符,速速去把田大人追回來。”
他負著手,走了兩步,想起姬宗周剛才所說的“只見其弊,不見其異”,真要殺了燕王,怕不立刻會招來海東的報復!念頭及此,王士誠又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恨恨罵道:“老匹夫!險些陷俺死地。”和顏悅色,對姬宗周道:“知禮,你適才講你為何而來?”
“臣是為海東水師傷亡士卒的撫卹而來。”
“從厚、從優!錢鈔不夠,自往行省左右司領取便是!”
不多時,王士誠遣去追田家烈的侍衛帶著兵符回來,田家烈氣急敗壞,追在後邊,撞門搶入,嚷叫道:“主公!緣何又突然變了主意?”王士誠笑容頓收,哼了哼,一句話不理他,拂袖而出。
“這?這?”
田家烈瞠目結舌,不知所以。姬宗周端端正正衝他行了個禮,邁著四方步,隨之而出,自顧去左右司要錢去也。陽光灑入室內,交椅、案几沉靜無聲,拉出長長的影子,與田家烈矮小的身形相映成趣。
……
卻說王士誠轉入後院,兀自忿忿不已。
王夫人正好有事來尋他,見他氣憤憤的,不覺奇怪,問道:“夫君,你這是怎麼了?”王士誠張口就說:“老匹夫要俺殺了燕王!”一句話嚇得王夫人魂飛膽喪,脫口而出:“不能殺!”她話才出口,就知不妙。
果然,王士誠大大驚奇,懷疑地問道:“為何不能殺?咦?娘子為何如此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