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兩條小巷,他轉上一條寬道,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陣喧譁,急忙掉頭去看。
見路人分開,三四騎招搖過市。當先一人,年歲不甚大,盔甲鮮明,衣袍燦爛,神采煥發,顧盼自雄。只見他腰挾紅弓,髀帶銀劍,一柄烏槊搭放馬前。兩三個錦衣繡甲的伴當緊隨其後,風馳電掣地疾馳而過。
有人輕聲詢問:“好生跋扈!誰家少年?”
有認識的回答道:“並非城中少年,他乃大王手下出名的驍將,名喚高延世。年歲不大,已為千戶。”行人紛紛讚歎。
顏之希微微一笑,心想:“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雖然驍勇,終究過眼雲煙。可惜,可惜。”也不知他這感嘆是為高延世而發,抑或為王士誠而發。他自轉回去家去不提。
卻說高延世。
他本河間路景州人。至正十八年,毛貴陷清州、滄州,路經景州。他那時才十五六歲,膽力過人,名聞鄉里。毛貴聽說了,徵來軍中,任為牌子頭。不數年間,屢立功勞,到王士誠入益都時,就已經是千戶了。
王士誠擒殺趙君用。
他又立下大功,單人獨騎,獨當一面,連斬數員趙君用麾下的悍將。事後論功,僅次陳猱頭,位居第二。要說至少該升一級,換個萬戶坐坐。奈何他年少得志,脾氣不好,飛揚跋扈,不知收斂。
毛貴在時,他就仗著毛貴之寵,頂撞過王士誠,不受喜歡。王士誠勉強給他了個副萬戶,沒多久,又尋個錯處,依舊降為千戶。眼見陳猱頭因此戰的功勞,由萬戶躍居元帥,分鎮一方。甚至功勞第三的王達兒,也被拔擢為元帥,分出鎮守高唐。他卻原地踏步,也無可奈何。
前兩日,楊萬虎約益都諸將出獵,他也在其中。
當時諸將一方為主,一方為客,都存了不相讓、比比高下的念頭。陳猱頭提議,不妨賭個公道,看誰的獵物多,取前三名。失敗者湊份子請客吃酒,宴席上獲勝者高踞首位。楊萬虎、郭從龍爽快答應。
比試的結果,郭從龍與高延世平列第一。陳猱頭第二,楊萬虎第三。
楊萬虎乃步將,他步射極準,百發百中,騎射自然另當別論,不能同高延世、陳猱頭這些騎軍將校們相比。拿個第三,非常不錯了。至於郭從龍,他自幼習武,步戰亦精,馬戰亦擅。拿句套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高麗戰後,鄧舍論功行賞,郭從龍獲高麗王,大功。連帶他立的別的功勞合併一起,按奇功論,拔擢三級,現任千戶職位。
郭從龍與高延世既並列第一,取前三名也就變成了取四名。武人本分,願賭服輸,約定請客的日子便在今天。陳猱頭走去泰安,王達兒返回高唐,有職司的將校們各有軍務,雖都留下了份子錢,顯然沒辦法赴宴了。實際有空來的,不過七八個。
入夜不久,高延世等人來到。地方花柳陌,名叫紅粉樓。
高延世留了伴當在外,翻身下來,隨手拋了韁繩與一人,任由繫馬垂柳邊,獨自意氣登高樓。臨入樓前,他回首一望。夜空澄澈,不見雲彩,遠遠處一彎新月,城頭上數點明星。
——
1,一入奴籍,就是主人的財產。
“元代奴婢沒有人身自由,他們歸主人所有,‘與錢物同’。他們被主人任意買賣和贈送,生命毫無保障。主人殺死無罪奴婢,罰杖五十七。反之,奴婢殺主,一律斬首。主人犯了死罪,還可以用奴婢抵命。奴婢的婚配也由主人掌握。主人姦汙奴妻,無罪;反之,奴奸主妻,處絞。
“奴婢的這種低賤身份和悲慘處境是元代封建社會中奴隸制因素的集中表現。而這種奴隸制因素則是蒙古早期封建社會中奴隸制成分與漢族封建社會中奴隸制殘餘的混合物。”
“在元代,蒙古中上層之家,每戶佔有十幾個或幾十個奴婢是平常的事。顯貴之家,奴婢數百上千。色目人的奴婢、漢人勳臣大官家的奴婢,也為數不少。富貴人家蓄使一些奴婢,在當時成了一種社會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