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若是去了,那麼以後丞相與上都彼此的軍報來往,就再沒有互相熟悉的人可以傳達。並且事若有急,丞相的身邊更不能沒有了解上都虛實的人出謀劃策。因此,末將隨丞相在外,更勝過回去上都。”
鄧舍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不再試探,從帳中諸將中挑出了一個將校,撥與五百人,令其星夜奔赴上都。同時給程思忠傳去鄧舍的請求,要求他務必安撫好軍心,團結內部,堅守住城池。至於外部的敵人,則請他大可放心,自有海東應付。
正商討間,有一人快步走了進來。
眾人抬頭看時,卻是洪繼勳。但見他眉眼帶笑,似是碰見了什麼喜事也似。——,因為鄧舍把城中政務與軍中雜務,並及增高城牆、修築堡壘等諸般事務全部一股腦兒地交給了他,故此他沒有參加軍議。
他手中拈了兩份軍文,微微朝諸將拱了拱手,對鄧舍興沖沖地說道:“主公,好事也!臣適才接連得了兩份軍文,一份從遼陽來,一份從上都來。主公且請猜猜看,講的都是何事?”
他沒頭沒腦的,忽然來了這麼兩句。鄧舍微微一愣,他的思路還在程思忠與孛羅的身上,自然首先想到了上都。他說道:“一份從上都來?好事?可是程元帥城中乏糧的情況,得到了好轉麼?”
“非也。”
甚少見洪繼勳賣關子,鄧舍頓時來了興趣。上都還能有好事?不是乏糧的窘狀得到了好轉,就必然是漠南的元軍出現了變化。他問道:“然則,可是漠南韃子有變?漠南沒有坐鎮一方、有足夠威望的韃子統帥,莫非,……,韃子出現了內亂?”
“哈哈。雖不中,亦不遠矣。”
洪繼勳展開上都傳來的軍文,呈給鄧舍。鄧舍一目十行,匆匆看過,拍案大喜,又將軍文遞給了雷帖木兒不花,環顧諸將,說道:“嶺北的韃子陽翟王擁眾數萬,裹挾當地的幾個宗王,起兵反了。”
這陽翟王,堂中諸將都有耳聞。
此人乃窩闊臺大汗第七子滅裡大王之後,世鎮北藩,是蒙古的一個宗王,黃金家族的直系後裔。中原內亂以來,嶺北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本來元帝去年就曾下詔,命他們起兵南下,幫助剿滅紅巾的。卻叫陽翟王以為有機可趁,“肆為異圖”。
嶺北的居民,盡為蒙古部落,保持著遊牧的風俗,散則為民,聚則成軍。因此,他短短的時日,便聚集起了數萬的軍隊。其實,陽翟王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豎起了反旗,只因為上都孤城深入,在漠南、漠北的訊息並不靈通,故此最近才剛得知。
雷帖木兒不花倒抽一口冷氣,霍然起身,倉皇間險些把案几上的茶碗撞掉,他急聲說道:“漠南、漠北的重鎮,沒有強過上都的。陽翟王反,他由嶺北而入漠南,要想進入腹裡,首先攻打的定然便是上都。這,這,……,何喜之有?”
“陽翟王或許會如雷元帥所言,首先攻打上都。但是試問雷元帥,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局面,屯軍興和的孛羅該如何自處之?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呢?”
“這?”
是呀,一邊是紅巾,一邊是造反的陽翟王。面對如此的形勢,孛羅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他是會眼睜睜看著上都落入陽翟王的手中,抑或是會立即起兵,搶在陽翟王攻打上都之前,先把上都攻克佔據呢?
如果從軍事角度來看,當然是前者為上。坐山觀虎鬥。先等紅巾與陽翟王拼出個勝負,然後坐收漁翁之利。但是,元帝會給孛羅帖木兒這個機會麼?即便給了孛羅帖木兒這個機會,孛羅有膽量冒這個風險麼?
陽翟王可與紅巾不同,他是窩闊臺的後裔,當之無愧的黃金家族,在漠南、漠北頗有號召力的。如果坐視他攻下上都,漠南、漠北的蒙古部民會不會轉而支援他呢?哪怕這個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孛羅也絕對沒有膽子來承擔如此嚴重之後果與責任。
即使從他自身的利益出發,他也不會做出這個選項的。北有陽翟王,南有紅巾,側有遼東,大都與他的部隊夾在中間,下場如何,不言而喻。
雷帖木兒不花恍然大悟。
左車兒也同時猜出了洪繼勳與鄧舍不憂反喜的原因,他說道:“難怪孛羅帖木兒按兵不動!說不定,他比咱們更早得知的訊息。這會兒他屯軍興和,遲遲不動,是不是就有這個因素在內呢?”
“不是‘說不定’,而是肯定!孛羅之所以遲遲不動,絕對就是因為陽翟王。甚至,他此次突然發兵攻打上都,弄不好也是因為這個陽翟王!”
“洪先生的意思是說?”
“陽翟王起兵作亂,這是何等的大事?上都程元帥部情報不靈,大都則不然,它定然會在第一時間得知。
“那麼,正如雷元帥適才所講,陽翟王要想南下腹裡,肯定要首先攻取上都,以免去後顧之憂。吾料韃主無非有兩條應對之策。一則,即刻遣大都軍馬北上,壓迫陽翟王不得出嶺北半步。二則,遣一上將,搶先一步展開對上都之攻勢,斷其後路。待奪取上都之後,再聯合大都軍馬,從而兩路合攻,一舉將之剿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