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好古道:“臣喜秋日。秋季雖然蕭瑟,勝在秋高氣爽,天高雲淡。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豈不快哉?”
鄧舍一笑。洪、姚兩人的性格,也恰如他們所喜好的季節,一個如夏,鋒芒畢露;一個如秋,深沉內斂。他瞧了瞧王老德,道:“王大人,你呢?夏、秋、冬都有了,你莫不是喜歡春天?也來說說看。”
鄧舍三人引經據典,文縐縐的,王老德聽不大明白。他摸了摸頭,說道:“臣喜歡秋天。”
“噢?卻是為何?”
王老德道:“臣從軍前,在老家務農。每到秋天是最忙的時候,一年的收成就全在那幾天。收成好的年景,一眼看不到邊的黃浪,那麥子的香味兒,聞著都是叫人高興的。下一年,能少餓些肚子。”
他回答的出發點,與洪、姚截然不同。
洪繼勳嘿然。
姚好古嘆道:“且溉且糞,長我禾黍。春華秋實,民之大事,國家之本。王大人居高位,不忘出身。對答淳樸,乃系民生。相比臣的‘引詩情到碧霄’,兩者立意之高下立判。臣實在羞愧。”
鄧舍哈哈一笑,道:“姚先生飽讀詩書,風流騷客,與王大人的感受不一樣也是自然。”
以洪、姚的才智,豈會聽不出鄧舍問他們喜歡四季中哪一個的意思?隱約有試探他們志趣、愛好的成分在內。料來,與他們剛才針對南高麗之形勢,提出不同的見解有關。因此,姚好古回答的不算錯,離題萬里的是王老德,他沒聽出鄧舍的本意。
鄧舍不再糾纏這個話題,短短的放鬆過後,接著轉回公務,問王老德,道:“你來見我,可有何事?說罷。”
“臣來求見主公,是想問那幾個奸細怎麼處理?臣已把將要調動海東軍隊入遼東,解圍遼陽,攻打瀋陽的假訊息,故意散佈給他們知道了。也許用不了幾天,納哈出就會知曉。這幾個奸細,沒什麼用處了。”
鄧舍慢慢收斂了笑容。
王老德查出的結果,很出人意料。軍情洩露的出處,竟然是河光秀的府上。前些日子,有幾個河光秀的老鄉來投他,納哈出的間諜便是其中的一個。
河光秀,他身有殘疾,儘管鬍子粘的越來越厚,小妾也接連娶了好幾個,到底難逃這一缺陷的陰影,平素好說大話,尤其在他的老鄉們面前,更是大言炎炎,常把知道的一些軍政大事,當作吹牛的資本。
這次的機密洩露,就是因為他一次酒後失言。
更嚴重的是,河光秀已經舉薦了他的這個老鄉,試圖加入新建的都鎮撫司衙門。而且行樞密院也已經透過了稽核,好在還沒有發給任命。
王老德順藤摸瓜,又透過河光秀府上的這個間諜,發現了另外兩三個有嫌疑的人。城南有個胭脂鋪,大約是他們的聯絡站,專門負責匯合情報,送去瀋陽。王老德沒有打草驚蛇,奉鄧舍之命,故意傳遞了假訊息過去。他來求見鄧舍,就是報告此事的,想問一下接下來該怎樣處置。
鄧舍道:“多等幾日。等確定假訊息已經送去瀋陽了,再將其秘密抓捕,不要驚動旁人。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把他們變為我們的間諜。如果能的話,就將他們納入通政司,歸你直轄。不能的話,殺了就是。”
化對方的間諜為己用,是為幾種用間方法中的一種,叫做“反間計”。反間計又有兩種,一種是收買敵人的間諜,另一種便是如鄧舍這般故意洩露假情報,然後將計就計。
王老德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