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德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轉身退下,自去辦事不提。他走的急,連放在堂外的蓑衣都忘了拿,畢千牛攆著給他送去。鄧舍看他去遠,轉過頭,對洪繼勳說道:“先生之言,甚有道理。但戰場形勢,朝夕可變。我軍既然得知了潘誠降敵的訊息,不可置之不理,還是須得做出一番對策的好。不知先生,以為如何?”
洪繼勳有捷才,思路敏捷,應聲答道:“對策固然需要有。但是主公,兵法雲:三軍之災,毀於狐疑。越是遼東危急,越是東、西兩線的我軍,切切不可調回!說對策之前,臣先問主公,決戰高麗的決心,不知主公是否已經下了呢?”
鄧舍道:“先生且將對策講來。”
“對策有三。第一,我軍在關北新召有女真騎兵數千,可動用之,西渡鴨綠江,向瀋陽方向前進。做為遼陽的援軍,但不可倉促接戰。畢竟這些女真騎兵缺少足夠的訓練,用之為迷惑納哈出、當作威脅的力量足夠,真要接戰,不一定會有好的效果。
“第二,我西線主力之文將軍部兩萬人,按照預定的計劃,潛行至邊境一帶之後,就停下來,等王京之戰打響,即展開對南高麗西部邊疆的攻勢,做為配合。既然局勢發生了變化,不如干脆打出旗號,立即展開進攻。迅速攻克高麗的幾座城池之後,先增灶,再減灶。然後偽裝集結,做出要往遼陽開進的架勢。
“主公方才,命令王老德必須三日內查出細作誰人。臣以為,查出來後,先不必動他,故意把文將軍部偽裝集結的訊息告訴他,傳遞給納哈出知道,以此迷惑納哈出的判斷,從而,給我遼陽以聲勢上的增援。
“第三,海路劉楊部,並及我平壤水軍,同時提早攻擊時間。早一天控制海域,早一天攻克江華島,我西線之主力就能早一天結束戰鬥,速戰速決。”
在海東精銳多數投入南高麗,平壤兵力捉襟見肘的當下,洪繼勳能轉眼間提出這麼三條計策,兼顧了作戰與支援,委實難得。不過,到底兵力不足,他三條計策中,儘管有兩條都是著眼在支援遼陽,第二條實際為虛,貨真價實的援軍,只有第一條中的幾千女真騎兵。
細想之下,好像依舊不夠穩當。鄧舍轉了幾圈,沉吟不決。
正在這時,姚好古來了。
鄧舍在得悉潘誠投敵之後,同時通知了洪繼勳、姚好古兩人。洪繼勳來的半晌了,他才趕到。鄧舍知道,他必有原因,卻不去問,把洪繼勳的意見說了一遍,問他道:“洪先生一力主戰,先生以為如何?”
姚好古言簡意賅:“此與高麗之戰,是滅國之戰。牽一髮而動全域性,非滅敵國,即滅我國。”
“先生也贊成決戰?”
“不錯。”
“奈何遼東納哈出知我底細,潘誠投敵,變生肘腋?”
“洪先生三策之外,臣亦有一策,可以應對。”
“快快講來。”
“臣適才去尋了上都來的使者。”
上都有關鐸的殘部,首領程思忠。鄧舍早先,給過姚好古命令,吩咐他儘快與之取得聯絡,不求他們來投,起碼達成戰略的同盟。姚好古在關鐸的殘部中,威望很高,不用親自去,派了個信使,把意思給程思忠一說,程思忠正愁孤軍無緣,當即同意,回派了個使者,才到平壤城中。
“原來先生來晚,是去見上都使者了。不知與上都使者,說了些甚麼?”
“臣把潘誠投敵之事,如實告訴了他。並已經說動他,立刻回去上都,勸說程思忠出城,往瀋陽運動。”
上都紅巾萬許人,他們要是肯動,遼東危局就不成問題了。鄧舍大喜,追問道:“那上都使者,有幾分勸動程思忠的把握?”
“上都軍隊,程思忠為首,雷帖木兒不花為輔。來我平壤的使者,即雷帖木兒不花的親弟弟。有這一層關係在,臣以為,他勸動上都出軍的可能,當在八成以上。”姚好古熟悉關鐸殘部的內情,他說有八分把握,就肯定有八分把握。
“既如此。就按兩位先生的意見,決戰高麗!”
三人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或者內斂、或者外露,透過眼眸,可見相同的,是他們內心中同時被激起的鬥志,萬丈的豪情。在這樣一個風雨如晦的深夜,他們渾沒注意,角落裡,杜鵑寂寞開放,一縷暗香浮動,花睡香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