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對待高麗人與漢人,鄧舍一視同仁不假,奈何底下漢人頗有囂張跋扈,麗人吃虧的不少。聯絡當下,再去看那捱揍的文吏,眾人不免竊竊私語,心有慼慼,起了敵愾之心。
鄧舍皺了眉頭,問左右:“看守榜單計程車卒在哪兒?”每個榜單的下邊,按照慣例,除了文吏,該有一個士卒看守。
畢千牛點派幾個侍衛,散出去找那士卒。他看出鄧舍面色不渝,請示了一聲,收起兵器,跳下馬來,擠入人群之中,到的那漢子近前。不過片刻功夫,兩個文吏已經鼻青臉腫,衣服上血跡斑斑,滾了渾身的灰塵泥土。
畢千牛喝道:“你這漢子,且住了手!膽敢毆打官差,你好大的膽子!不怕吃了官司,掉了腦袋麼?”
那漢子瞥他一眼,理也不理,只管痛打。畢千牛大怒,上前欲待動手,這漢子輕巧巧閃開,左腳踢出,正中他的膝蓋。他躲閃不及,摔倒在地。索性就勢滾倒,想要去抱住那漢子的腿,將之扳倒。
那漢子哈哈大笑,任由他抱住,巋然不動,隨後微微一掙,畢千牛又被他一腳踢出老遠。
鄧舍不由色變。
難怪此人驕橫,果然有些本事。要知,畢千牛畢竟屍山血海淌出來的老卒,生死瞬間磨練出來的殺人技藝,戰場上潰陣殺人,十蕩十絕,端是勇悍。雖然比之楊萬虎等人,尚有不足,但要放在海東軍中,可也是排的上字號的。
不然的話,鄧舍豈會只因他忠心老實,就任他做自己的侍衛隊長?
而如今,畢千牛在那漢子面前,竟如個孩子一般,毫無還手之力。其中固然有他先期輕敵的原因,但這漢子的身手,確實了得。鄧舍又點了兩個技擊出眾的侍衛,道:“過去幫手。”補充一句,“不要用刀劍。”
三個打一個,依然不是對手。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後來者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只見擠進人群去尋那漢子打鬥的人接連增加,不多時,三個打一個,變成五個打一個。隨即,五個打一個,變成八個打一個。
不管上去幾個,沒一個一合之將,全部變作滾地葫蘆。眾人看的如痴如醉,連對這漢子不滿的高麗人,也情不自禁大聲喝彩。
鄧捨身邊的侍衛,勃然憤怒,紛紛請命。
正鬧的不可開交,散出去的侍衛找來了本該看守榜單計程車卒,帶到鄧舍面前。那士卒惶惶然,跪倒在地,磕頭,說道:“見過老爺。”一開口,一股子酒味。不用問也知道,必是偷懶喝酒去了。
鄧舍問道:“你認得我麼?”
“永平時,見過老爺。”
“永平時從的軍?”
“是。”
鄧舍沉默了會兒,道:“也是老卒了。”不再理會,驅馬到人群外,低聲說了兩句。數十侍衛同聲應和,叫道:“丞相大人在此,場上諸人聽了,還不快快住手!”會說高麗話的,翻譯過去,重複一遍。
人群為之一靜,有反應快的,立刻下跪。轉眼間,不分高麗、漢人,跪倒一片。鄧舍下馬,由侍衛開路,緩步踱入。幾個侍衛疾步上前,扶起了畢千牛等人。
那漢子抬起頭來,收了手。他打人時甚兇,這時見了鄧舍,大約一時回不過神來,呆了呆,拜倒在地。另有十數侍衛抽出長短刀劍,虎視眈眈地將之圍在中間,抬眼去看鄧舍,只等命令一下,就要他人頭落地。
午時的日頭不刺眼,陽光曬在身上,微有暖意。
場上鴉雀無聲。
鄧舍盯了那漢子,看了會兒,徐徐問道:“毆打官差,你可知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