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我屯軍城外,挖土為壕,壘土為牆,用我數萬虎賁,造一臨時小城,與廣寧做犄角之勢,同時連同閭陽,呼應南北,從而才可以確保閭陽的安全,也從而才可以確保廣寧不致陷入孤城的絕地啊。”
談兵論陣,王宗哲不是鄧舍的對手。他默然無語,過了會兒,接著照本宣科,轉述潘誠、抑或潘誠某個幕僚的原話。
因為鄧舍的回答很詳細,他有幾個問題沒必要再問,跳過去,他繼續問道:“潘平章請問大將軍,大將軍若不願進城,空擁十萬虎賁,坐觀廣寧鏖戰。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志向,莫非不過一紙空文麼?”
斥責鄧舍小人,表裡不一,偽君子,用偽裝的慷慨忠義來沽名釣譽。鄧舍勃然大怒,拂袖掀倒案几,茶碗跌落一地。他按刀怒視,他的怒氣來的衝突,細想情理之中,少年人年輕氣盛,人人皆知,鄧舍又是個喜好名聲,豈可容忍當面侮辱?
王宗哲打個激靈,吶吶無言。
帳外的侍衛聞聲闖入,刀劍出鞘,惡虎噬人也似,兇狠狠盯著王宗哲,就待鄧舍一聲令下,即刻拖出去,他立馬人頭落地。王宗哲呆若木雞,坐在椅子上,他反應得慢,面色一點點慘白下去,他眼睛可看向鄧舍了,想求饒,不知說什麼,有口無聲。
鄧舍怒視他良久,長長吸了口氣,勉強壓制下怒火,他提高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此主公之志願也。主公的志願,便是我們做臣子的志願。潘平章講出這樣的話,未免看低了鄧某人!不用多言,我明日即出軍,……”
他示意侍衛:“去請諸將前來!”
很快,諸將趕到。
鄧舍道:“收拾工事,壕溝不再挖掘,營牆不再築建,全軍動員,今夜三更造飯,四更食罷,五更拔營!”
楊萬虎問道:“拔營?大將軍,往去哪裡?”
“廣寧前線,誓要與韃子決一死戰。”鄧舍朝王宗哲拱了拱手,道,“尊使請回,轉告潘平章,我明晨會從廣寧左側過去,沿線的防區,請潘平章早做交代,免得自家人傷了自家人,面上須不好看。”
王宗哲唯有諾諾。
左車兒皺著眉,出列道:“大將軍三思。韃子號稱五十萬,我軍初來乍到,既不知彼,貿然出擊的話,怕有不測。更何況韃子騎兵眾多,我步卒到了前線,一無防禦工事,二不熟悉地形。大將軍,優勢盡在韃子手中,一旦野戰,我軍怕有不測。”
鄧舍堅持意見,道:“我有四萬步卒,皆百鍊成鋼之精銳,下高麗,入遼左,克遼陽,歷經百戰,何嘗有過一敗?如入無人之境!區區些許韃子,數月不敢開戰的怯戰鼠輩,豈會是我的對手?我意已決!”抽刀斬案,“有再勸者,便如此案!”
諸將噤若寒蟬,王宗哲句句聽在耳中。
陸千五出來,道:“大將軍,我軍士氣高昂,出軍倒也不妨。唯有一點,大將軍不知有無想到?”
“嗯?”鄧舍拖著鼻音,乜視陸千五,晃了晃手中的馬刀。王宗哲心想:“他在表示威脅。”然後聽見鄧舍道:“你且說來。”王宗哲提心吊膽,瞧了眼陸千五,生怕他一句說錯,腦袋掉地。到底因了他,鄧舍才發怒,未免過意不去。
“我軍今日才到,後續的輜重糧草,路上走得慢,尚且不曾來到。”
“拖出去,砍了!”鄧舍二話不說,直接發令。
陸千五愕然,王宗哲嚇了一跳,諸將跪倒求情。有人道:“陸將軍所言不差,大將軍為何動怒?”
“輜重糧草未到,我豈會不知。此地距離前線不過數十里之遙,我軍自可儘先奔赴,糧草慢慢地運過去便是,這算得甚麼藉口?我軍令如山,違我軍令,是為怯戰。怯戰者,當斬。”
陸千十二出來,道:“大將軍息怒。”
鄧舍不理他,對諸將的求情置若罔聞,催著侍衛拉陸千五出去。王宗哲囁囁嚅嚅,有心勸解,怕鄧舍火氣轉移自家頭上,猶猶豫豫。跪在地上的諸將,有眼神悄悄瞟向他的,有偷偷眼神交流的。
鄧舍提刀睥睨,王宗哲到底不發一言。
陸千五的聲音從帳外遠遠傳來,叫道:“大將軍!末將尚有一言,糧草輜重雖可運上前線,大將軍也講了,韃子騎兵眾多。築營此地,大將軍還怕他們前來擾營,沒有重兵守衛,大將軍難道就不怕,……”
鄧舍聞言,神情一動,微微遲疑,收回了命令,轉而道:“且慢,帶他回來。”
侍衛們推搡著陸千五,轉回帶入,王宗哲偷眼相覷,見他的盔甲已經被剝得乾淨,看來再晚半分,就要動刑了。陸千五伏倒在地,叩頭不已,高呼說道:“大將軍,我軍主力盡在此地,輜重營沒有精悍護衛,設若我軍去了前線,韃子抄我糧道,該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