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趙過先後帶軍抵達。鄧舍迎出城外,兩萬虎賁旌旗蔽天,士飽馬騰,絡繹不絕地開進城中。鄧舍的心頭稍微放鬆。蓋州不可無大將坐鎮,趙過略作歇息,與鄧舍敘了別後之情,簡單彙報過地方軍政情況,當天就領了選出來的幾千降軍,趕了回去。
“陳叔此來,侄子望眼欲穿。”
陳虎皺了眉頭,道:“打下遼陽,坐擁蓋州、高麗數十州郡,將軍,你如今也一方諸侯了。叔叔、侄子這樣的稱呼,需得改改。軍中有階級之法,上下尊卑分的清亮,才有威信。”
此話有理,鄧舍笑了笑,不與辯論。
看趙過軍馬走遠,兩人打馬回府。城頭下,左右司徵調的民夫緊張地修葺城門、城牆。短短的一個多月,遼陽受了兩次攻城,儘管兵荒馬亂的年代,居民百姓嚇得不輕。街道上冷冷清清,少有行人。
陳虎做馬賊多年,常年待在山溝裡,搶掠的州縣也基本小縣城。從了軍,又是雜牌,大城大邑打下的不少,有機會進去逛逛的,百中無一。到了高麗,文華國在平壤,他在南部前線,不知多久沒進過大城市了。
他緩緩策馬,走過街邊鱗次櫛比的民居,遠望東邊角高聳入雲的樓觀。不由感嘆,他揚鞭問道:“聳了樓觀的所在,便是遼人建的漢城麼?”
所謂漢城,是外城居民對東邊角宮殿的俗稱,自遼朝起,就有這個說法了。那宮殿背依東北,南邊開了三座大門,壯以樓觀,四隅有角樓,相去各二里,稱之為“城”也不為為過。
鄧舍點頭稱是,道:“陳叔有興趣麼?帶你去看看。關平章曾經大動土木,修繕原有樓閣之餘,新置的景色也有。”
陳虎搖了搖頭,道:“戰亂不息,他勞民傷財,怎能不敗?這等所在,有甚可看。末將想先去營中看看帶來的弟兄們,其他的然後再說。”
“也好。”
“廣寧潘誠,有無動靜?”
“信已經給他送去,他沒甚麼反應。我散了數百探馬,來回往探交通要道;也有喬裝進入廣寧的,似乎沒有異動。”
“不可大意。”
鄧舍點了點頭,沿著街道拐個彎兒,看見三四個花子蓬頭垢面,衣不蔽體地蜷曲街角,親兵上去,攆了開去。這等境況,眾人早就司空見慣,沒人肯多看一眼。得來的糧草、棉衣,僅夠軍用,鄧舍有心賑濟,奈何無力。
說實話,如今他也沒空理會。他瞥了眼,收回目光,問道:“瀋陽怎樣?”
“納哈出很老實,自我佔了東牟山,他頭也沒露一次。我遣了細作,他城外的警戒極嚴,混不進去。按將軍命令,末將拔營前,留在山下了三千人馬,他若有異動,第一時間你我就會得知。”
說完了,陳虎補充一句,講出自己的判斷:“觀其架勢,純為防禦。他元氣大傷,料來沒有餘力管我遼陽。”他問道:“趙帖木兒呢?還沒回來?”
“沒有。”
陳虎道:“殺父求生的東西,死了也罷。”
說說談談間,到了城東門內的軍營。轅門口,寒風颯颯,輪值的軍卒凍得臉紅,握著槍戈,腰桿兒挺得筆直。鄧舍跳下馬來,含笑示意,表示讚賞。陳虎面色不動,目不斜視地隨在其後。
一入營中,聽見邊角兒上,傳來一陣劈劈啪啪的嘈雜聲響。
“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