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雖勝,損失慘重。諸位,知道當務之急是什麼麼?”
毛居敬說道:“修葺城牆,戒備瀋陽。”
李敦儒道:“潘誠不可不防。”
鄭三寶在婆娑巡檢司丟了面子,往日驕橫氣焰大為收斂。他不忘前仇,咬牙切齒地道:“蓋州趙過,擁軍近兩萬,盡皆剽卒悍將,趁亂據州縣十數,坐視我遼陽不救,其心叵測。大人,需得防著他們一手。”
“你看呢?”關鐸問方補真。
“卑職以為,瀋陽不足慮,潘誠有賊心沒賊膽,蓋州趙過他做不了主。當務之急,第一個需要注意的,當為雙城小鄧。雙城、平壤、蓋州,自北而南、由南而西,連成一線,形成個半圓,剛好把遼瀋、廣寧等地圍在其中。他要有異志,後果不堪想象。”
“他不是‘要有異志’,他已經有了異志!”鄭三寶恨恨不平,“早知今日,當初他在遼陽時,大人就該殺了他!”
關鐸輕輕搖了搖頭,他不後悔沒殺鄧舍,事情做下了,沒志氣的人才會去後悔。他享受著俏麗侍女的揉按,停了會兒,說道:“小鄧,是個難題。難在哪裡,你們知道麼?難就難在不能等,得趕緊解決;要解決,你我殘兵敗將,兩三萬人,怎麼解決?”
這是個矛盾,不趕緊解決,雙城的威脅只會越來越大;要解決,沒人家地盤多,沒人家兵馬強壯,就個蓋州,就快與遼陽勢均力敵了。要沒有與納哈出這一仗,蓋州在高家奴手中的話;還可以裹了潘誠、沙劉二,以勢相逼,如今呢?太麻煩了。
“大人之意?”
“如今的當務之急,不在外部,而就在這遼陽城內!”
毛居敬、鄭三寶等人,迷惘不解其意。李敦儒有些明白,道:“大人是說?”他指了指西邊。
遼陽城中西邊,住的胡忠、柳大清等雜牌軍官。幾個人恍然大悟,關鐸點了點頭,道:“當日破敵,老夫城外邀請柳大清、胡忠等人赴宴。你們沒見柳大清的樣子,跋扈!”他重重拍了下床梆,十分惱怒,“目無尊長,自矜得意。破敵的第一天,他就這個樣子;再過些時日呢?尚且了得!”
“大人息怒。”
關鐸深深吸了口氣,他真的無法忍受柳大清的跋扈,一個山野盜寇,什麼東西!往日裡,在自己面前,柳大清連個屁都不敢放;現如今,整天得意洋洋、招搖過市,前呼後擁、到處吹噓。
關鐸不止一次聽人彙報,柳大清把救援遼陽的大功,整個按在了他與胡忠等人的身上。就他們這些滑頭?指望他們,遼陽早破了。
如果說,這僅是他喜好吹牛,情有可原。那麼,前兩日的一次軍議上,在關鐸命令各部重新清點人數,上繳從元軍中獲得的輜重、財物,從而補充庫府,已備後用時,柳大清竟然當場反駁,嫌上繳的數額太多,以兄弟們不滿意為威脅,要求減少;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但,當時關鐸同意了,因為他不得不同意。他的嫡系剩下三萬人;柳大清、胡忠的雜牌,兩萬來人,佔據遼陽兵力的五分之二。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關鐸握緊了拳頭,緩緩說道,“長此以往,必生內患。你們以為呢?”
毛居敬、鄭三寶深有同感:“大人所言極是。”
“明日,待城外潘誠所部退走,老夫要宴請柳大清、胡忠等人,一併賞雪。李大人,酒席交你置辦,要豐盛。鄭將軍,你備些人,隨老夫一起參加罷。毛將軍,為了防止韃子偷襲,帶你的本部,從明日起,全城警戒!尤其,對胡忠等部,多加註意。”
“是!”三人躬身尊命。
關鐸語氣舒緩,殺氣沉沉。方補真手腳冰涼,額頭出汗:“大人,萬一有變?”
“許人、李靖呢?”
“各自軍中操練。”
“胡忠等人,老夫來請。其他千戶以上,叫他兩人今夜就去請,打蓋州、破海陽、救遼陽,他們有同袍之誼,也地位相當。以慶賀為名,鬧個通宵!花柳街上,樓外樓專供吹簫的珠簾秀,不是沒死在戰中麼?交代他們,珠簾秀吹簫的本事拿出來,務必留客到明日午時。不必全請,挑些老夫也曾聽說過的人物,就可以了。”
關鐸聽說過的甚麼人物?實權人物,柳大清、胡忠的親信人物。這樣的人不多,三五個罷了。毛居敬應道:“是。”
方補真聲音顫抖,重複提出,道:“大人,事若不成?”
關鐸瞟了他眼,哈哈一笑,道:“幾個臭蟲也似的東西,有甚麼成不成的?”他點了兩下方補真,親切地笑道,“拾闕呀拾闕,你到底是個書生,哈哈。……今天晚上,你不必回去了,留住宮中,明日做個陪席罷。”他語重心長,“兵荒馬亂的,沒個膽子不成,順便練練你的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