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鄧舍、洪繼勳的判斷完全一致。元軍的方略正是一面防禦、三面蓄勢,他們總體的軍力強過遼陽,不動則已,一動必是大戰。
關鐸處在這樣的環境下,投鼠忌器,進退兩難。他若進,不論往哪個方向進,必都會陷入四面包圍;他若棄遼陽,向高麗退,後有搠思監、瀋陽、蓋州、遼西的諸路軍馬齊追,前有高麗城池阻絕,死路一條。
好比是一潭死水,現在缺少的,只是一顆石子。但這顆石子該怎麼投,有講究。投的對了,波浪撞波浪、漩渦起漩渦,能將元軍一路路逐次消化;投的錯了,把遼陽變成漩渦的中心,城池再堅,也得粉身碎骨。
也正是因了這個局面,鄧舍方才大膽前來。雙城處遼東之外,又隱然呼應遼陽,運用得當,何止做一條退路那麼簡單?他能看的出,他相信關鐸也會看的出。
只是,毛居敬為什麼對汴梁的局勢吞吞吐吐?鄧舍疑雲大起,沒去追問,先順著他的話風,道:“韃子軍馬聚集,不敢前進一步,怯戰到了這等地步,縱然勢大,料來也難當關平章一擊。”然後試探道,“如今汴梁危急,主公翹首以待,我等自當奮勇。但有命令,末將雖然不才,也必死而後己。”
毛居敬乜了他眼,仍舊對汴梁隻字不提,敷衍道:“鄧萬戶忠心耿耿,主公必然欣慰,關平章聽了,也定然高興。”忍不住問道,“聽說萬戶在高麗擁軍數萬,為何只來了六千?”
鄧舍道:“平壤初定,不能沒有大軍鎮守。末將帶六千人來,實不相瞞,已經是傾其所有了。”
“平壤以北諸地,鄧萬戶有無平定?”
鄧舍管他真不知、假不知,實事求是地道:“清川江以南盡數平定;清川江以北平定了十之七八,有二三頑抗的,一時不好拾掇。”他同高麗人的和約上寫的明白,兩方以大同江、定州一線為界。以北諸城實際上也大多早入其囊中,卻仍有兩三座負隅頑抗的,暫且放下,洪繼勳、慶千興自會慢慢料理。
“鄧萬戶兵強馬壯,區區幾座小城,有什麼難拾掇的?太也謙虛。”毛居敬哈哈一笑,快馬加鞭,把鄧舍拋在身後。
他急急忙忙的樣子,惹得鄧舍心頭的疑雲越來越濃,若有所思望了會兒毛居敬遠去的身影,轉頭衝邊兒上的方補真拱了手,道:“不能叫關平章久候,方大人,加快點速度吧?”他和方補真不熟,接觸數日,曉得他脾氣古怪,不敢怠慢,客氣裡帶著尊敬。
方補真是純粹的文官兒,騎術不太好,騎在馬上晃來蕩去的,提不起速度,道:“將軍自管先行,卑職跟著就是。”
他的眼睛白多黑少,一看人,就跟翻白眼似的。鄧舍注意不去多看,省的引起誤會。親兵隊長畢千牛舉起馬鞭,指著前方,道:“將軍,快到了。”
鄧舍抬起頭,遼陽在望。藍天下,平原上,城池巍峨雄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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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燕人在此築城。
“燕有賢將秦開,……襲破東胡,(東胡)卻千里。燕亦築長城,自造陽只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距胡。”遼東郡治襄平,即今遼陽舊城。
2,幅員三十里。
“契丹神冊四年,葺遼陽故城,謂之鐵鳳城,以勃海漢戶建東平郡。天顯三年,遷東丹國民居之,升為南京,名天福城。幅員三十里,有八門,其宮城在東北隅,南為三門,壯以樓觀,四隅有角樓,相去各二里。外城謂之漢城。天顯十三年,改曰東京遼陽府,金、元皆因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