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兩個辦法。第一,牢牢抓住軍心,尤其是高麗營的軍心;第二,化被動為主動,使得敵人無暇攻城。
雨下了半夜一天,雲層變得薄了。風一吹,像一堆一堆滾動的黑煙。雨水仍然不見小,滂沱得發出噪聲,鞭子似的抽打在雨篷上,傾斜而向下淋注著。棚外守城計程車卒,披著斗篷,冒著大雨;嘩嘩雨聲裡,偶爾傳來軍官渺弱的指揮命令。
又是一陣閃電雷鳴。震撼得人心裡發顫。遠處搖擺的田禾、近處巡邏計程車卒,隨著電光映了一映。一剎那間,一切又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空氣冰冷,親兵又找來個披風,為鄧舍披上。
破局的兩條要素,鄧舍都想到了對應的辦法。第一個實行易,危險小;第二個實行難,危險大。夜色深了,文、趙出軍在即,沒時間細細斟酌,鄧舍果斷下令:“去請黃將軍來。”
應對面前危局,鄧舍一個人精力不夠。親兵領命,奔下城樓,自往黃驢哥府中尋找。
“著,河光秀、左車兒來見。”城上守軍抽調一空,高麗營不止負責防守東城牆,陣地擴大了西、北,左車兒引三百人,分別協防。
“將軍要做甚麼?”文華國奇怪問道。
鄧舍不肯回答,道:“夜近戌時,文、羅、趙、陸,諸將回營,聽我鼓聲為號,一起出城。”說著,當先出棚。文華國等人還要再問,沒了機會,只好各自回去。
河光秀就在西城牆,離鄧舍在的南城牆近,半路上碰見。淌著水趕上幾步,跪倒磕頭:“小人河光秀來見,將軍老爺有何命令?”
“海島一戰,除了陣亡的,你營裡剩餘棒子、賤民還有多少人?”
“棒子三四百人,賤民六百餘人。”高麗階層森嚴,地位最低者便是賤民;至於棒子,更低一頭,不入流。所受壓迫皆重。所以河光秀一樹旗,來投的多是此輩。
加在一起一千來人,佔據了高麗營的主體。
“傳令,但能擊退敵軍,棒子、賤民全部開除賤戶,許為良民。全營上下,立功的不拘階層,提拔為官。”又道,“選敢戰棒子、賤民三百,調撥南城牆,我有它用。”
棒子、賤民在高麗人眼中,豬狗一類,會說話的畜生而已。脫掉賤籍、變成庶民,是他們最大的夢想。鄧舍給了他們想要的,忠誠度應會有所提高。
但還不夠,所謂:能實現的實惠,才叫實惠。換言之,需要他們相信,眼前的形勢,並非特別危險,沒到危及他們性命的程度。
“方才定州來信,受到七千敵人的圍困,白天交戰,我軍陣斬麗軍猛將數人,其中有號拔都的。麗軍已經喪膽。我派了文、羅諸將往援,三五日內,圍必解。定州圍一解,兩面夾擊,南面敵人,一鼓可破!
“河將軍,你部攻佔海島,威名遠揚。我聽定州信使來報,圍困定州的敵軍也有所聞。望你部再接再厲,隨我固守雙城。不墮你河萬戶大名!”
鄧舍這一番話,虛虛實實,擴大己方威風,降低敵人優勢。“威名遠揚”云云,看似稱讚,實則暗中提醒:高麗人知道了你們的反叛行為。一幫子沒地位的棒子、賤民,城若是守不住,下場可知。
河光秀想不到這些,被鄧舍一稱讚、勉勵,“河萬戶”的頭銜戴下來,大感榮幸,開心萬分:“將軍放心!小人絕不會墮了俺的名號!”
“速速回去,將我的話,傳給你營中將士聽。”
鄧舍又叫住他,放低聲音:“切記,不可對你部明言對面有五千敵人。”
河光秀心領神會,想到這等機密計謀,鄧舍都肯對他說,不由一股暖流再度泛上心頭。堅決保證:“將軍放心,小人理會的。”豎起一個手指,小聲道,“只說一千。”
鄧舍微笑搖頭:“一千太少,容易漏出馬腳。說三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