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上馬,直接從院子中騎馬而出。他看見,鄧三、文華國、關二哥,紛紛從自己住宿的農院中,策馬奔出。
月光下,盔甲黯淡,更黯淡的,便是一團團的血漬。他們盔甲上的血漬,包括鄧舍的在內,沉澱時間太久了。深深融入盔甲深層之內,再認真的清洗也無法洗去它們存在的痕跡。
“怎麼回事?”鄧三一馬當先,首先迎向衝進村中的遊騎。
遊騎是個老兄弟,馬速很快。快到的鄧三面前,他才不慌不忙地拉了拉韁繩,熟練地控制著坐騎,快而慢,穩穩停下。他跳下馬:“陳八爺回來了。”
陳虎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不但帶來了二百來個騎兵,還帶來了一個紅巾中重要的人物。
騎兵和重要人物都留在村外,陳虎單騎入村。來不及講自己經歷,他神色倉促:“老當家!快集合隊伍,趕緊走。屁股後邊,掉了一個韃子的千人隊!過黑河時,我把橋燒了,最多耽誤他們兩個時辰。”
加入紅巾之後,他一般都是用“千戶大人”來稱呼鄧三,用“小人”稱呼自己。這和親疏沒有關係,他們依然是拜把子兄弟,生不能同生,死可以同死的拜把子兄弟。但內斂、謹慎、嚴肅、較真的性格,使得陳虎做事,一向丁是丁、卯是卯。如果將來有一天,鄧三帶著他們又重幹老本行,他也會心情不變毫不猶豫地再改回原來的稱呼:老當家。
而現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事情萬分緊急的情況下,他才會慌不擇言似的,叫鄧三為老當家,稱自己為我。
鄧三馬上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號角吹響,大旗豎起,傳令兵賓士村子東西。沒空和陳虎打招呼,只匆匆一笑,鄧舍、文華國、關二哥策馬急去召集本部。做完了這一切,他才趁著隊伍集合的空當,問到底怎麼回事。
陳虎喘了口氣,稍稍冷靜:“和小人同來的共有二百一十二名騎兵,全是東勝州續繼祖續萬戶部下。其中有一個重要人物,王元帥的夫人。”
為什麼王士誠的老婆會在續繼祖的營中?這要從續繼祖、王士誠的來歷說起。簡單點講,續繼祖是王士誠的小舅子,這兩人本非劉福通東系紅巾,而是出身蕭縣(元時屬徐州,今屬安徽宿州)芝麻李、趙君用所部。
至正十二年,芝麻李為元軍所敗,戰死;趙君用轉投濠州,勢力較之鼎盛時期大為不濟,不得已名義上奉小明王為主,遵從大宋號令。
劉福通北伐三路大軍中的,來自山東的西路軍毛貴便是趙君用的部下。而王士誠、續繼祖,則又是毛貴的將軍。也就是說,王、續二人不是劉福通的嫡系,也算不上是關先生的部下。他們頂多,類似配合作戰的客軍地位。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祠堂軍議,黃驢哥寧願鄧三當千戶,也不願李和尚當千戶的原因。
這些曲折,算是老紅巾的鄧三自然一清二楚,他沒在意這個所謂的王夫人,而是追緊問雲內、東勝的情形。
陳虎嘆了口氣:“兩州俱破,路過雲內的時候,韃子正在屠城。想來東勝城破之後的命運,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苦笑一聲,“若不是因為忙著屠城搶東西,韃子沒空兒追擊,只派出了個千人隊,只怕小人,再也見不到千戶大人了。”
“你怎麼逃出來的?”
“小樹林之後,我先去的雲內,報信給王士誠;接著他派了幾個人,和我一起又去東勝。續繼祖動作也還快,可韃子來得更快,軍隊剛集結出城不久,就遇上了韃子騎兵。一鼓而潰。當時,我正在東勝州內,續繼祖安排我在中軍帳休息。
所以得到的訊息比較早,隨著保護王夫人和續繼祖家眷的親兵衝出了重圍。我推測,雲內、東勝兩州既破,豐州怕是救不成了。無路可去,也不知道千戶大人身在何處。只好選擇去上都。恰好,半路上遇到了千戶大人派出來尋我的兄弟,就一路來了。”
他心有餘悸地補充道:“續繼祖的家眷沒和小人一起,突圍的時候衝散了,那支韃子的騎兵太兇悍了。突圍時整一個千人隊,現在只剩下了二百來人,現在這支騎兵的最高長官是一個千戶,受了重傷,村外擔架上,動彈不得,只怕是活不久了。”
那支擊潰續繼祖的騎兵,十有八九還是鄧三們遇到的那支騎兵。
鄧三哦了一聲,沒在意這條資訊:“追你的韃子是誰的部下?”
“瞧不出來,沒打旗。”陳虎頓了頓,凝重又道,“和他們的前隊交鋒一次,都是蒙古韃子,說不準,是探馬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