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老子不是嫡系呢?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補充兵源都得靠自己招募,若不是你爹往日的名聲,就這些人馬,還招不來呢。”
鄧三這話說的不錯,他的部眾還真都是衝著他的名號來的,——基本上都是混不下去的各地馬賊。
一邊給上城牆計程車卒們讓路,父子兩人一邊往城下走去。鄧舍東張西望,問道:“爹,你覺得守得住嗎?”
“孛羅帖木兒他爹,聽說是被劉丞相用反間計給整死的,你沒看他滿營白衣,這是來報仇來了。他們人多馬壯,咱們卻立足未穩,我看,得有場苦戰。”鄧三咒罵了一聲,嘆口氣又嘟嘟噥噥地道,“從咱們投軍到現在,五年了吧,兄弟們是越來越少。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這虛名假號的千戶,就該變成貨真價實的百戶了。你這個百戶,也該降為十夫長了。”
鄧三的牢騷,鄧舍早就聽慣,他摸了摸腦袋,只當左耳進,右耳出。
一個千戶,當然沒無拘無束的馬賊生涯好,可眼下的形勢,也只有依託大軍才可活命。再當馬賊?不但元軍會來剿,各地的義軍也不會容忍有他們在自己的地盤。
改行從良?處處戰火,一片兵荒馬亂,看看逃出豐州的百姓就知道了,早上不知晚上事,命都難活。這也是為什麼,關先生雖然不管補充兵源,鄧三卻還一直都能斷斷續續召來士卒,至今尚勉強維持總共二三百部下的規模。
白塔上的黑旗,從豎著改為了平鋪,這個旗語的意思是一炷香之內,騎兵必須集合完畢,遲到者斬。
“召的這麼急,你大爺的,這城上城下的佈置都還沒好,莫不成……”鄧三掉過頭再望眼城外,他們這會兒走到了馬道的中間,隱約可見元軍大營還沒紮好,但瞭望用的巢車已經立好,一隊隊的騎兵賓士護城河外。騎兵之後,是十幾個百人隊在整理搶過護城河所用的飛橋,城西一角,一座座冒著幽光的火炮也快要排好陣列。
“是想趁孛羅帖木兒立足未穩,先用騎兵衝擊一陣。”鄧舍替鄧三做出了判斷。幾年行伍,攻城守城不知凡幾,再加上前世的知識,這點子常識,他還是有的。
兩個人加快了腳步,逆行紅流,很快到了城下,兩個騎兵戰士看見了他們,牽著馬迎了上來。
如同悶雷忽然響起,城西角接連發出震天響聲。“狗日的韃子要試炮!”鄧三大叫一聲。鄧舍眼疾手快,伸手拽過他,不顧地上春雪才化,滾入馬道下的一個偏角。馬道上下的紅巾士卒頓時亂作一團,叫嚷喊喝,紛紛撲倒、奔跑,尋找躲避的地方。
亂馬交槍中,前幾聲,只有炮響,不見動靜,顯然是距離沒調整好,沒射到城牆。緊跟著有一發石彈從他們的頭上呼嘯而過,狠狠砸入了前方几十米外的一處房屋之上,木樑橫飛,煙塵大作,地震一般,石彈直入地三尺。
接著又連三四炮,都是砸到了城牆上,其中一個順著馬道滾落下來,閃避不及的紅巾士卒,壓傷砸死了好幾個。
隨後城外安靜了下來,大約是試好了距離。又等了片刻,鄧舍這才鬆開鄧三,一起鑽出偏角,還好,那兩個騎兵和他們的坐騎都安然無恙。只是有匹才上戰場的馬受了驚嚇,正拼命掙扎,試圖掙開綁在石頭上的韁繩。
“快走!”沒空理會身上泥濘,鄧三奔到自己坐騎之前,一躍而上,拉緊了轡頭。牽馬計程車卒鬆開了韁繩,鄧舍緊隨其後,打馬一鞭,撞出了亂糟糟的人群,往不遠處的騎兵營奔去。
半炷香之後,白塔上的黑旗由平鋪變成了向左斜,風捲旗動,劃了一個短促的直線。風變大了,這是要求集合完畢的騎兵,做好出戰準備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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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馬賊。
“上馬賊百十為群,突入富家,計其家貲,邀求金銀為撒花。或劫州縣官庫,取輕資,約束裝載畢,拘*,置酒高會,三日乃上馬去。州郡無武備,無如之何。”
“南陽、大名、東平、濟南、徐州各立兵馬指揮司以捕上馬賊,然終不能禁。”
“中原上馬賊剽掠淮汴間,朝齊暮趙,朝廷不能制。”不但劫掠府庫,還搶劫漕運糧船,活動範圍大致在黃河兩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