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邃死了,作為君王和父親,石虎本應該痛定思痛。
但在傷心三秒鐘之後,石虎繼續開始了他逍遙快活的好日子。打獵宴飲、揮霍無度,在奢侈中糜爛,在糜爛中放蕩,在放蕩中沉淪。至於朝政,石虎懶得去問了,直接交給了太子石宣,還有他最寵愛的兒子石韜。
記得看一部辮子戲,關於帝王家的父子之愛,皇帝是這樣說的:朕的兒子多,看見了這個想抱抱,看見了那個想抱抱,可是太多了就不知道該抱哪個,能抱哪個。索性都不抱,免得我的兒子受了冷落,免得我的兒子遭人嫉妒。其實,朕多想每天都能抱抱他們,但朕竟不能夠。
自古皇家少親情,在冷漠的皇宮中,這樣的父愛難道不足夠偉大?虎為百獸尊,誰敢觸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顧。這是明朝大才子解縉的詩,說的恰恰就是立太子的問題。天下的父親,只有位置的不同,對兒子的愛其實是相同的,只是表現方式有所差異罷了,不過結果也因之千差萬別。站在君王的角度,石虎的父愛其實是一種傷害。愛我就要把權力給我,石韜得到父親寵愛的同時,覬覦權力的慾望就越發強烈。教訓之後,石虎依然秉持著喜歡哪個就把權力交給哪個的作風,怎能不出事?後來手足相殘的慘劇重蹈,其實,全是他的責任。
身為太子,石宣怎麼可能容許別人在權力盛宴中分一杯羹。
不過在兄弟劍拔弩張之前,石虎的日子還是相當自在的。當了大趙天王之後,石虎更加喜歡打獵了,十七歲那年打獵是騎馬的,左手拿著彈弓彈人,右手拿著弓箭射鳥,好不瀟灑!現在年紀大了,已經多年不再披堅執銳征戰沙場,身體也就越發肥胖起來。拿得起弓箭,卻騎不得戰馬了。
那怎麼辦?
坐車。
石虎是坐著車去打獵的,造“獵車”千乘,轅長三丈,高一丈八尺;格獸車四十乘,立三級行樓二層於其上。每月總有那麼幾天,選好了日子,大家一塊去打獵。
陣容豪華,場面宏大,每次打獵猶如率領著千軍萬馬進行一場會戰。石虎樂此不倦。
至於狩獵場,自靈昌津南至滎陽,東極陽都,使御史監稟,其中禽獸有犯者罪至大辟。
什麼叫“禽獸有犯者罪至大辟”?對此有一個專有名詞叫做“犯獸”,四條腿的畜生可以犯(攻擊、襲擊之意)人,但是廣大的人民群眾卻不可以犯獸。有膽敢朝野獸畜生丟一塊磚頭者,全家殺光。
好嚴厲的野生動物保護法!在中國乃至世界歷史上,從來沒有如此混蛋的法律條文,當然,也從來沒有如此龐大的狩獵場。幾近一統中原的後趙帝國,到底是人命金貴還是禽獸金貴?當然是禽獸,石虎用法律與實際行動踐行著這一點。
而且,那些看守狩獵場的監察御史們也個個不是好東西,沒有禍害禽獸的膽子(怕石虎治罪),卻有禍害百姓的手段。執行公務途中,御史們若是看見誰家姑娘長得俊,誰家房子修得好(有錢),甚至是家裡養了頭肥肥的大牲口,誰就有可能是犯獸。什麼,你敢說你沒犯?姑娘、金錢還有大牲口,統統拿來,否則,就是犯獸。哎,說你呢!瞅什麼瞅,你的目光正在犯獸!其罪當誅!據說,因此被殺者不計其數。
冤不冤?可誰來為他們主持公道?除了旁觀者的沉默,我們應該羞愧,王師被人家打趴下了,回不到故土,收復不了中原。
石虎政權另一個特色就是亂加女官的官位,其實,我覺得並不一定是亂加。沒辦法,女人太多了,若是沒有眾多等級的女官們的層層管理,皇宮豈不是亂成一團糟?這恰恰是石虎的精明之處,“增至女官二十四等,東宮十有二等”。那麼,究竟有多少女人呢?
趙國境內,二十歲以下、十三歲以上的姑娘皆要編入名籍,以待甄選。石虎挑剩下的,才是趙國百姓未來的妻子。那些已經出嫁了的女人,不幸也成了地方官員為了邀寵而進獻的禮物。總之就是一句話,上至半老徐娘下至豆蔻少女,只要長得俊,一律送入皇宮,做石虎的女人。“百姓妻有美色,豪勢因而脅之,率多自殺。”剛烈的女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只能選擇屈服。最後,各地進獻美女四萬多人,全部送入鄴城皇宮。
據說後來石虎臨軒揀視,見佳麗充盈,美姝滿目,大悅之下,封十二個“有功”的官員為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