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懋這個大學正相比,李東陽身為內閣次輔,權位卻是重的多了。由此,李府大門外便是這晚間也是往來不絕,各部拜訪的官員、投帖的學子、慕名的清客儒士不斷。
王懋使人將車在後門停了,由門子引了直接進了後堂。待得下人奉上茶,堂外腳步聲橐橐,門簾啟處,兩個人邁步而入。
當先一個五十上下的清矍老者正是李東陽,跨門而進之際,便抱拳笑道:“勤子怎的轉了性兒,這般夜了竟肯往我這來了?”
王懋字勤子,兩人乃是舊交,是以有李東陽這般稱呼。
王懋笑著起身,也抱拳笑道:“賓之欺我,偏那些阿諛之輩來得,某便來不得?如今你為次輔,某卻也要為前程奔走一二啊。”
李東陽苦笑,指著他笑罵:“好你個勤子,竟也來消遣我。”笑著,轉向一旁的王泌,點頭道:“泌兒與世叔這兒卻是生分了,當多來走動才是。”
王泌叉手腰間見福,恭聲道:“是,侄女兒見過世叔。”語氣恭敬,卻是少了份熱情。
李東陽也不在意,擺手請兩人坐了,身後跟著的青年卻是趕忙上前,衝王懋大禮相見,口稱伯父。
王懋頷首微笑,點頭道好。那青年又轉向王泌,拱手微笑道:“妹妹與上次相見又清減了,卻更多了幾分仙姿飄渺,讓愚兄都有些自慚形穢了。”
這青年不是別個,正是李東陽的長子李兆先。這李兆先字貞伯,自幼聰敏超人,更兼家學淵源,甚有才情。時人稱其更甚乃父,是京中有數的才子。只是個性好尋花問柳,遊俠無度,讓李東陽也是頗為無奈。
曾有言說李東陽曾就此特意留書勸諫:今日柳陌,明日花街,焚膏繼晷,秀才秀才。
李兆先見到父親留字後卻揮筆應答:今日黃風,明日黑風,燮理陰陽,相公相公。
父子倆應答的啥意思?李東陽的意思是說,兒子啊,你整日裡的尋花問柳的,日日依紅偎翠的,不是一個讀書人應有的行為啊。
李兆先便回答老爹說,我這是調理陰陽,遍察諸風,可不正是學老爹你相公的行為嗎?
由此,時人稱為笑談。但也從中可見這李兆先的性子。這種性子,若是放在宋代,又或是兩晉,當是風流激賞。但在大明時代,落在王泌這樣的女子眼中,能待見了才叫見鬼。
是以,對著李兆先的討好,王泌只是淡淡的點點頭,微微一褔見禮道:“不敢當世兄之贊,小妹有禮。”言罷,便不再多言。
她本清冷絕豔,這般淡淡的神氣,更託的多出幾分神女霧隱,似近實遠。
這世上對男子吸引力最大的,便莫過於這般若即若離,更何況與李兆先這好美色的?眼見著這女郎清妍不可方物,心下便如貓爪撓也似,兩眼一片火熱。
只不過他終歸是個有出身的,心中再怎麼火熱,在這個場合也不會如村夫野漢一樣糾纏。當下只得壓下滿心火熱,笑笑點頭,轉身在自家老爹下首坐了陪客,耳中聽著兩老說話,心神卻始終系在王女身上。
李東陽瞭解自家這個兒子,但對於能討了王泌為兒媳自是喜聞樂見,當然不會去阻撓。
而且,以他對王懋的瞭解,王懋這麼晚來找他,肯定是有事兒,當下便只當不見,便問起王懋來由。
王懋心裡有正事,聽聞問起,當下便從袖中取了文稿,將來意說了。言中對蘇默自然頗多讚譽之詞,李東陽心下好奇,接過文稿仔細看了起來。
旁邊心神全在王泌身上的李兆先,立時便發現老父和王懋說起某個名字時,王泌眼中的光澤全然不同,心中一動,忙也側耳細聽。這一聽,卻不由的是心中又妒又嫉,直如毒蛇噬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