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言定定看著她,直到她登萍上岸,邁入小亭,恬淡地立於自己身前時,才開口道:“葉師姐,剛才吹笛的人是你嗎?”
“嗯,一時心血來潮,想要借笛聲以喻情懷,不想竟引發天人交感,證了菩薩果位。”
葉星河的聲音彷彿從極遠之處渺渺傳來,她身上散發出一絲寧靜安謐的氣息,超然於物外,不僅洗滌著秦言的心境,也讓周圍數十米內的天地變得極輕極淡,風聲平息,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昏睡。
這就是佛家所言的祥和安寧的淨土!
秦言直覺地意識到,今日的葉星河已與昨夜不同,她雖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實際上卻離得很遠很遠……
‘菩薩果位?’聽見眼前女子一本正經地說出如此言語,秦言心中生出荒謬的感覺。難道本少爺現在就在跟一個女菩薩在說話?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葉星河靜立於他面前,微風拂動,長袖飄飄,不沾塵土,超然絕世,渺遠得好像隨時要飛昇而去。秦言看著她,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這便是他曾立志要追求的道路,心如明鏡清靜,來去不沾因果。然而這般冰冷得失去了自我的長生,真是我想要的嗎?
若只能如此清淨無為,即便能長生久視,無衰無劫,又豈是我心之所向?
呵!我終究還是堪不破這紅塵情網……
葉星河凝視秦言片刻,開口道:“秦公子,你在為什麼而困惑?”
“我在想,佛祖立宏願要普渡眾生,想必他也曾親身體會過人間的劫難和憂苦。情劫纏身之時,他是怎麼參透命緣情線的呢?他口中說著四大皆空,但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做出截然不同的選擇……”
“秦公子,你的心亂了。”葉星河眼中透出悲憫之色,一隻手抬起作拈花之狀,向著秦言款款而談,“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執念紛起,只因求而不得……”
伴隨她的說道,宏大的佛音自虛空湧起,天花再降,一片肅穆慈悲的浩蕩情懷漫上秦言心頭,冥冥中好像看見佛祖金身,朝自己伸出了接引之手。
秦言的眼神惘然了一瞬,隨即定下心神,沉聲道:“我不需要佛祖教我看透,我只想讓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求得’?若求不得,那不管多麼冠冕堂皇的宏願,都只是自我安慰的藉口罷了!”
葉星河輕輕一嘆:“秦公子,你還不肯醒悟。”
秦言冷笑:“那就請葉師姐教我,如何才能醒悟?”
葉星河微微一笑,臉上漾起的慈和光芒恍若觀音臨世:“你若放下,就能求得。若放不下,求得亦是一場鏡花水月。秦公子,莫要忘了我昨日教你的楞嚴咒……”
秦言一愣,心頭剎那間如有驚雷閃過,滾滾奔騰,將以往的種種畫面切割得支離破碎。
這數月來才結下的情緣,終究比不過十餘年的孤寂清冷,這時候他自幼誦讀的經文梵句皆化為金色的道種文字,映入他的靈臺,就要締結道果。隨著他本性漸清,漸漸地模糊了與玉師姐的糾纏,佛光照徹靈魂,蓮胎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