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至此,程頤搖頭道:“太后,恕臣不能答應您,臣著實德行不足,能力不足,難以再擔任陛下的侍講了,還請太后開恩,讓臣回洛陽去講學。”
高太后見程頤油鹽不進,心裡亦是惱怒,但為了名聲著想,還是耐著性子道:“程先生,您總得跟哀家說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哀家也好有個說法。”
程頤道:“太后,陛下在看蘇允所寫的書。”
高太后聽到蘇允兩字,頓時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道:“蘇允乃是朝廷的翰林學士,也是咱們大宋的經義大家,他所寫的四書章句集註也是很有名的,官家看一下他的書,也沒有什麼了不得吧,程先生為什麼這般氣憤?”
程頤聞言冷笑道:“太后,那蘇允乃是新法餘孽,最近他在太學講學,您知道他講什麼麼?”
高太后頓時神色肅然起來,道:“講什麼!”
程頤道:“那蘇允在講漢末三國,以古喻今,不斷鼓嚷要變法要維新,須得增加軍隊實力,不然就要在三國競爭之中落敗,被滅國,就如同蜀漢、東吳一般,現在整個太學的師生都將他的話當做圭臬,太后,此人乃是禍亂之源啊!”
程頤此言一出,高太后頓時感覺到心下都在顫慄,程頤是她與司馬光等人故意找來教導孫兒遵守祖宗舊制,做一個太平天子的思想指導人的,現在孫兒竟然喜歡上那些變法思想,這如何了得!
這讓高太后想起當年兒子趙頊在王安石的教導下,變成了後來的樣子,想到這裡,高太后便心生怨恨起來。
高太后道:“程先生,此事極為重要,你先等等,哀家命人去請大臣前來,共同商議此事!”
趙煦此時心中已經有些驚懼,尤其是看到高太后的模樣,他知道祖奶奶已經是對小蘇學士極為反感了,今日莫不是要害了小蘇學士?
趙煦趕緊跪下與高太后道:“皇奶奶,是孫兒錯了,孫兒馬上跟程先生道歉。”
說著趙煦便換了個方向朝程頤跪下,程頤大驚失色,趕緊跪在地上額頭貼地,道:“陛下,您是君我是臣,哪有您跪我的道理!”
高太后見狀更是惱怒,厲聲道:“趙煦!你這是做什麼!”
趙煦惶然起身,小臉都有些煞白,束手不敢再說話。
他固然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此時大臣們已經匆匆抵達。
程頤一看,頓時皺起了眉頭,來的人是宰相呂公著、中書侍郎呂大防、最近加為知樞密院事的範純仁以及近來被升為翰林學士加侍講的蘇軾。
這四人與程頤一起執教趙頊,都有侍講的名頭,此時請他們過來評斷倒是合適。
司馬光沒有來他心裡是有數的,最近司馬光身體不好,連朝都上的少。
還有那文彥博也沒有來,文彥博年紀大了,想要請辭,但高太后亦是不讓,讓他鎮著朝廷呢。
不過程頤心裡倒還是鎮定,雖然蘇軾來了,但呂公著、範純仁、呂大防都是公正厚道之人,他們是能夠站在相對公正的位置上來說話的,而且……蘇允再怎麼說,都算是新法餘孽,這一點就算是蘇軾,也是無法視而不見的。
呂公著率領其餘三人與高太后見禮,高太后將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問道:“諸位怎麼看,官家讀書的問題關係到國朝的根基,半點也是疏忽不得的,諸位比哀家這個老婆子要有見識得多,須得諸位一起來出出主意才行。”
蘇軾在聽的時候便已經皺起了眉頭,高太后話一說完,他立馬道:“太后,此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居正的《四書章句集註》早就問世多時,其中並無出格之內容,官家這時候正是博覽百家之時,就算是看一看,也沒有什麼問題啊。
倒是程侍講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官家雖然說在你的課堂上看別的書是不太合適,但你也不能做出撕碎官家書這等事情來,官家雖然還小,但畢竟是大宋官家,咱們總得保持著尊重是不是?”
此話一出,程頤頓時色變,蘇軾這是說他沒有上下尊卑,不尊重皇帝,這等罪名哪裡敢背,趕緊道:“某正是知道陛下身系國朝之未來,因此才如此大動干戈,這不是不尊重陛下,而全然是為了陛下著想,因此雖然有些過激,但某也不會唯唯諾諾。
蘇允此人十分激進,做事不擇手段,不顧國家安危,不顧百姓安危,只為了自己的功業,便擅自挑動邊釁,這樣的人,他的書定然也是充滿著冒險、貪婪、自私的闡述,這種有毒的書籍,怎麼能夠讓官家看呢?
若是官家卑職河中有毒的思想毒害,到時候帶著大宋朝也一起這般,豈不是要帶著整個國家步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