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飛逝,不知不覺間,泥陽圍城已經進入到了第二個月。
就在齊萬年重用漢人工匠,採用鉤車戰術後,第一次將守城晉軍逼入險境。一度對晉軍造成了大量殺傷,就連主將索靖的愛子索聿都戰死陣中。這給與了圍城胡人極大鼓舞,從這個效果來看,只要再奮戰數日,用鉤車戰術拉揮城牆木棚,胡人大軍就可以破城屠軍了。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胡人當真是故技重施,用人推著大量的鉤車來進攻,可結果卻與第一日的情形完全相反。
每當鉤車的鉤鐮撞上木棚的時候,晉軍竟準備了大量的繩索,只等鉤鐮一卡死,他們就用繩索套住鉤鐮的長柄,然後在另一端綁上諸如石頭、橫木這樣的重物。這就使得鉤車下的胡人再使力拉拽時,發現鉤車的沉重遠遠超過想象,無論怎麼用力,也不能將卡死的鉤鐮撼動分毫。
而等到天黑的時候,晉軍就再坐在木筐下來,截斷鉤車的鐮頭,胡人們根本無計可施。來回博弈了幾次,都沒有任何新的成果。到最後,晉軍為了節省箭矢,甚至懶得朝城下射箭,截斷鉤鐮後,兩邊連一個傷亡都沒有,簡直是純粹地浪費時間。
至此,胡人不得不放棄了鉤車戰術,開始思考別的辦法了。這段時間,連攻城的鼓聲都停止了。城裡城外,一片寂靜,讓人感覺,好像回到了胡人圍城之前的情形。也似乎叛軍這將近一個月的進攻,除了留下大量的死亡外,並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原本軍中就產生了一些對齊萬年的質疑聲,主要來自於那些被當做替死鬼的雜胡部落,此時接連遭遇挫敗,更是有些壓制不住了。
他們不再質疑齊萬年的能力,因為誰也不能說齊萬年至今為止表現出的能力不好,而是轉而說起了天命。
這些人暗地裡相傳說,是秦州有西域來的沙門用白蟻與黑蟻進行鬥陣,以預測勝負。白蟻代表晉軍,黑蟻代表叛軍,結果黑蟻死盡,甚是不利。據說這個沙門是個九十歲的老人,有很多異能法術,諸如什麼天生舍利,預測兇吉,每每靈驗,所以胡人中篤信者如雲。
這股風潮甚至感染到了鐵弗人,族人齊貴就曾向齊萬年提議說,是否要提前撤軍,等待更好的時機再戰。
齊萬年不聽,他說:“勝利雖然由天定,但敗與不敗,卻是由自己決定的,現在情形有利於我,只要找到破綻,就能獲得戰果,還沒有到解圍而去的時候,要相信我的判斷。”
話是這麼說,但齊萬年也意識到這股風潮繼續散播下去,會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就下軍令說,那些私底下討論迷信的人,其實都是收了晉人的錢財,想用這種辦法來敗壞軍心,所以要對此嚴加禁止。如果再有人討論,就視為內奸懲處!
齊萬年處事當真是雷厲風行,下令的次日,立刻就抓了十七人明正典刑,其中不乏有小部落的首領,但也被他果斷斬首示眾了。
軍中對此噤若寒蟬,似乎禁令很有成功。但過了幾日,各部中又傳出流言,這回傳的倒不是什麼天命,而是直接誇讚起守城的晉軍軍官來:
“守城的這兩人,真是非同凡響,據說一個號稱敦煌五龍之首,另一個則乾脆是漢室之後呢!”
“漢室之後?那有什麼稀奇的?哪個郡裡沒有姓劉的?”
“欸,當然不是普通的漢室之後,守城的這個劉太守,據說是蜀漢劉備的嫡脈子孫,頗有乃祖之風呢!”
“是啊,據說他對胡漢一視同仁,治夏陽時繁榮為諸縣之首,治北地時郡內頓時清平,是天下難得一見的賢能呢!”
“呀,原來是得民心的賢官啊!那陛下怎能攻打得下來呢?”
“你不知道吧?陛下之前在六陌之戰時,就曾經中過劉太守的計謀啊!”
如此一來,悲觀情緒仍然在胡人各部中瘋傳,楊堅頭便再次請令,禁止這些風言風語,但齊萬年卻不以為意,他說道:“如果只是論誰強誰弱,這些言語還是好反駁的,就讓他看看,到底是劉懷衝的辦法多,還是我的辦法多。”
此時他正在準備應用楊堅頭的地道之法,他僱傭了一些漢人工匠,正在城南掘土,打算同時挖掘十八條地道。上面有步騎巡護,用以遮蔽,而城南土山重新開始蟻附攻城,城裡城外戰士都彙集此地,反覆廝殺。
過了數日,一天上午,城下的胡人正準備攻城,不料戰鼓還未敲響,城上突然有一個使者探出頭,對胡人們喊話道:
“喂,你們這裡有能主事的人在嗎?我們劉府君有話要對你們說?”
守城的晉軍有話與胡人商議,這還是第一次,城下的胡人早就厭煩了攻城,聽這話的意思,似乎對方有投降的傾向,頓時放下武器去找人。沒過多久,這日負責攻城的彭蕩仲就帶著數名隨從騎馬來到土山下,對山上的高樓呼喊道:
“我是彭蕩仲,有什麼事,劉府君就對我說吧!”
過了一會兒,樓上探出一個人頭,對著城樓下朗聲道:“彭兄,好久不見!”
彭蕩仲聽過劉羨的聲音,此時抬首遙望,依稀認出對方是劉羨,當即笑道:“劉兄此時喊話,是準備投降了嗎?”
話音剛落,就聽得上面一陣笑聲。城上劉羨回說道:“彭兄何必開玩笑?莫非劉某讓你投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