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四年八月甲辰凌晨丑時一刻,郝散率領騎軍越過汾水,突然襲擊了晉軍駐防的古木原時,營壘中的大部分晉軍仍然在昏睡。
這次夜襲的成功是理所當然的。在取得稷山之戰的勝利後,郝散考慮形勢,深知局勢仍然險惡:若不能趁早攻破汾陰大營,匈奴人仍然被封鎖在河東,舉眾渡河將是痴人說夢。而若以正常的方式進攻汾陰大營,恐怕勝算也不大,故而在僅僅休整兩天後,他孤注一擲,策劃了這次夜襲。
郝散先是將大部分步卒都留在了稷山打掃戰場,作為吸引晉軍的疑兵,暗地裡則是趁勢收攏了自己已有的所有馬匹,組成了一支六千人左右的騎軍。而後他選取了一支極為偏僻的道路,即在平陽與河東兩郡之間的山塬密林中前行。
為了保密,他們晝伏夜出,日行六十里,成功躲過了晉軍斥候的偵察。終於在第五日晚上,悄無聲息地登上了古木原東面的玉泉原上。
而晉軍此時尚在準備第二日的戰事,巧合般的,夜裡的哨兵也都收回來了。郝散撒出去幾個斥候去打探訊息,十分順利地摸到了晉軍的營壘旁,他們驚喜地發現,此時的晉軍大營,除去極少數夜巡計程車兵外,幾乎處於不設防的狀態。
郝散聞言喜不自禁,當機立斷,令隨行將士就地飲食一番,趁天色未亮,偷偷從營牆處翻越進去,拆出了一道小門,令將士從中魚貫而入,而後一聲令下,麾下將士突然發難,對營中尚在夢想的晉軍大打出手,輔以火箭亂矢,頓時令晉軍營壘陷入火海。
劉羨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部分士卒也都剛剛醒來,他們先是茫然不知所措,緊接著便恐慌的發現,叛軍竟近在眼前,但沒有兵器,他們又能如何反應呢?所以大部分人本能地開始逃竄,擁擠,失序,絕望,造就了一番悽慘無比的情景,讓不知多少人倒在了屠刀下。
甚至有不少人試圖翻西牆而走,但他們未料到的是,郝散還分派了一部分騎兵繞到營壘的西面,就在這裡恭候多時。那些慌亂間逃出來的人,甚至還來不及站穩腳跟,就被牆外的騎士們拿起長刀,像驅趕牲口一樣進行砍殺。
那些被匈奴人攻入的地方,幾乎都成了屠宰場,短短的兩刻鐘之間,就有近千人的性命喪失了。
晉軍在北面被封鎖,就只好往南面跑,各部營壘之間的通道,此時已人滿為患。李盛、薛興、張固、孫熹、呂渠陽等人此時也都驚醒了,急忙跑到劉羨身邊,對劉羨道:
“縣君,趕緊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此時的劉羨已經一身戎裝,腰間配劍,牽著翻羽馬,他聽聞這個建議,立刻反問道:“走?走到哪兒去?”
“回夏陽吧!眼下我軍已經敗了,孫長史的營帳都逃得沒人了!”
聽聞孫秀再次逃跑的訊息,劉羨卻絲毫未動,對屬下道:“他是他,我是我,誰說已經敗了?”
不等薛興再次勸說,他果斷道:“我若逃了,你以為這次敗仗,孫秀會拿誰當替罪羊?全軍中所有人都可以退,就我決不能退!”
“你們如果想走,那就走吧,去留隨意,我絕不連累你們!但對我而言,只有一條路,要麼死在這裡!要麼反敗為勝!”
這段話是如此的決絕,令在場所有人都如置雪地中,瞬間清醒了。劉羨說得去留隨意自然是氣話,所謂主辱臣死,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劉羨的隨從,除了呂渠陽能夠逃回略陽外,其餘人怎麼可能獨得善終呢?
劉羨看著自己的這幾位部下,語言緩和下來,繼續道:“不管怎麼說,孫秀現在走了,沒有人掣肘,雖然到處都是亂兵,但我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機會?”
“我看敵人發起的攻勢,人不多,似乎只有五千人左右。”
“現在我的帳內有軍旗與軍鼓,可以振奮軍心,指揮各部,我的帳後,現在堆著蒐羅來的四百二十七張弩機,還有一萬支弩箭。叛軍如此夜襲,必然是輕騎遠來,勞頓疲憊,只要我們能聚攏兩三千人,依據營壘和地形,我軍依然可以對敵!”
“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動作要快,現在營中計程車卒並非是沒有戰力,而是缺乏人組織!只要我們能夠敲響軍鼓,奏響鼓舞人心的曲子,就有反擊的可能!”
“在如今這個局面,我手裡有這些致勝的法寶,這莫非不是天意嗎?我如果就此放棄逃避,豈不是違背了天意,而成為了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嗎?”
這一番話說完,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李盛,他本來已經想好策略,說此時向叛軍投誠,也不失為一條策略。聽到劉羨的話後,他默默地嚥下了這些言語,立刻調轉身體,對諸位同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