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談判的成果不盡人意,但次日後,劉羨還是把話帶到了北軍大營,而三日後,司馬瑋再次召見他到北軍大營中。
而這次會面,已不再是上次那樣,司馬瑋與劉羨兩個人的私會,而是楚王黨羽骨幹的一次會議。只是因孟觀、王粹等人已被調離禁軍系統的緣故,除去岐盛、公孫宏、李肇等少數始平王府出身的舊黨外,楚王黨羽的人員出現了較大的變動,與會的還有一些劉羨意想不到的人。
他們分別是:右軍將軍王浚、遊擊將軍司馬越、步兵校尉司馬乂、撫軍將軍司馬遐、殿中將軍石超。
其中長沙王司馬乂、清河王司馬遐在這裡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他們是自小就以司馬瑋為首,幹什麼都形影不離,如果淮南王司馬允沒有歸國,大概也會在這裡。
而隴西王司馬泰和司馬瑋關係一直不錯,早年司馬瑋剛入禁軍,就是司馬泰教他庶務,因此,其世子司馬越也與楚王府有些往來,也參與了倒楊政變,如今追隨司馬瑋,也說得通。
但對於王浚、石超二人的出現,劉羨是沒有準備的。
很顯然,這二人出現在這裡,分別代表著博陵公府、樂陵公府對楚王的支援,但司馬瑋是何時與他們聯絡的?與他們許諾了什麼?又是如何把他們拉攏到自己陣營中?劉羨全然不知情。
司馬瑋看出了劉羨的疑惑,簡單介紹說:“彭祖(王浚)是元超(司馬越)的好友,而這段時間裡,我已和石太僕聯絡過了,他願意全力支援我,我許諾他,事成之後,可為尚書左僕射。”
而後也不願多說,就讓劉羨把衛瓘的話複述出來,讓眾人議一議。
劉羨沒有隱瞞,幾乎是原封不動地把當時的對話講給眾人聽,並評價說:“太保雖有許多敵意,但所言如此,其情不虛。”
與會眾人一時也感到難以言喻,似乎他們未曾想到,世上竟還有這樣的人,竟然不顧自身的政治利益,只為了維護朝廷秩序。
司馬瑋忍不住對眾人嘲笑道:“看來老賊已經戀權失智,喪心病狂了。”
“我還道皇后起用這兩人,是什麼妙招,回頭一看,竟然是她識人不明,引狼入室,作繭自縛!”
衛瓘確實是言出必行,就在這兩日,衛瓘與賈后的矛盾也公開化了。他上書諷喻皇后,指出皇后在繼位後的十二項不法事蹟,諸如出行車駕都超過規格,在宮內隨意虐待宮女,妄傷人命,又縱容麾下如董猛、郭彰等人,在民間大肆徵田斂財……賈后一時間灰頭土臉,不得不當眾向衛瓘謝罪自罰,並將涉事人員都削爵一級。
就這樣,原本司馬瑋與劉羨以為的,皇后與汝南王相互聯合,威逼司馬瑋下臺的危險局勢,轉瞬間就不復存在了。
岐盛也跟著笑道:“衛瓘這老賊,仗著自己是開國元勳,滅蜀功臣,誰都不放在眼裡,怎麼可能做刀呢?皇后連這點都看不清,優勢已經在殿下手裡了。”
公孫宏更是喜上眉頭,嘲笑道:“我看皇后啊,眼下腸子都要悔青了,她是最要面子的人,當年太后那樣照顧她,只因不讓她事事順遂,就落得這個下場。眼下啊,太保和太宰這樣當眾落她的面子,皇后怕是恨不得要把他們剁碎了餵狗。”
其餘人多是一片贊同之聲,劉羨也是這般覺得,畢竟世上事多是如此,哪怕佈局布得再好,可事情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環節出現意外。當年諸葛亮在第一次北伐時佈置周密,只要按部就班,大機率就能全取涼州,誰知馬謖竟會臨時更改計劃呢?
不過確實也很難料到,衛瓘已經這個年紀了,可能一轉眼就進了棺材,平日裡半退隱,只道是等死而已。可他這衰老的軀殼下,竟然還有一顆對大晉朝堂的熾熱忠心,誓言用這僅剩的歲月,來廓清京畿,真可謂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但很可惜,他對劉羨這番激情洋溢的表態,落在其餘政客的眼中,無非是一場鬧劇罷了,大家都不認為他有能力成功。
還是那句話,他太老了,七十多歲的老人家,沒有上下一心的支援,他憑什麼跟其餘人鬥?靠他滅蜀的威名嗎?很可惜,當年隨他一齊伐蜀的人,基本都入土了,他不過是文帝時代的殘息,人們只聽說過他的事蹟,而聽說的印象最後只會變成一種噱頭。
年輕人們只會想把這種威名,當做一種可以誇耀的戰利品,在親手擊垮這位滅蜀名將後,為自己的履歷增添光彩。
司馬越出聲道:“殿下,上蒼有幸,這正是您出手的好時機啊!”
司馬越就是這樣的人,他如今比司馬瑋大一些,三十一歲年紀,還未繼承王位,就已經在官場上縱橫馳騁,在楊駿之亂中立下功勞,獲得了五縣封地,即將被封為郡公,但他還不知足,還要更進一步。
“好時機?”司馬瑋聽聞後,立刻問道,“元超有何良謀?”
“左傳有言:‘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器者,兵也,吏也,名者,號也。如今殿下與汝南王各持一器,相持不能決勝,而皇后持名,她屬意誰,就能令誰佔得上風。”
“原本她屬意汝南王,故而汝南王能論功分封,後來居上,既逼得殿下不能參政,又能反過來威脅皇后。這就給了殿下能再次聯合皇后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要我再次和皇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