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看見他們精氣神很足,也很滿意地笑了,揮揮手說:“坐下,都坐下!在吃飯還裝什麼樣!”
為首的少年名叫王長,他挺挺胸脯道:“那不行,不是祖大兄帶我們出來,哪裡能過上這樣吃得好穿得暖的好日子?我們雖無父無母,沒有家教,但也懂得什麼叫感恩。”
“都認識多久了,還說這樣的鬼話!我來這裡難道是聽你們奉承的嗎?先吃飯!”
少年們都極聽祖逖的命令,他說一句,眾人就立馬跟著照做,頓時坐下來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似的就把狗肉給吃完了。
正在眾人消食的時候,祖逖問王長道:“近來行情如何?上次搞來的那些銀釵,都脫手出去沒?”
王長點點頭,說:“大兄,脫是脫手了,但價格不太好,只有往常的六成,我看是溫家的那小子,好像是吃準了我們沒別的門路,想故意壓我們的價。”
“六成?壓這麼低?”祖逖臉色一變,他皺著眉頭說,“那還不如先留著,自古都是願意花錢的多,賣命的少,我們幹著賭命的買賣,怎麼還能被這等小鬼欺負!”
劉琨則在一旁笑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實在不行,大不了出一趟遠門,到許昌那邊的金市銷贓。”
雖然麻煩,但確實也是一條路子。祖逖點點頭,環顧著注視著他的少年們,一股激情油然而生,道:“那就再幹幾齣再去!半年前我來洛陽,當時身上只有一百錢,那又如何呢?說要帶大家衣食無憂,現在已經做到了!等再過半年,我們就盤一座三進的大院子,養百來個弟兄,如何?”
眾少年當然是齊聲交好,他們原本都是些貧窮人家的子弟,找不到活路就四處流浪乞討,沒想到遇到祖逖後,一下就時來運轉,衣食無憂,現在祖逖就是讓他們去死,也是奮勇爭先,以後為恥。
說到這,祖逖又叫來王長,低聲問道:“擇日不如撞日,近來有什麼踩好的點子,我打算幹上一出。”
祖逖所謂的幹上一出,其實就是打劫。
畢竟這年頭,連石崇這樣的八公老爺都主動打劫,那下面的寒門庶民過不了日子,自然也是上行下效,形成了一種民間的風尚。什麼搶錢搶糧都是小意思,玩得花的搶人做奴、攻擊官府的都不在少數。
不過至少明面上,老爺們還是要顧及一下顏面,授意手下們去做,而像祖逖這樣的寒門,就只能自己親自上手了。祖逖來到洛陽的第一齣,就是剁了西郊的一個買賣孩童的人販,佔了他幾年來的積累,同時把這些少年們招為己有,眼下這間院落,也是這麼得來的。
然後接下來的幾個月,祖逖算是形成了一個卓有戰鬥力的小團伙,專挑洛陽裡那些沒什麼背景,但又積累了一些家財的富人動手。
一般來說,就是先送恐嚇信,上面寫著索要的財物數目和約定的地點,然後在外面把柴火垛點了。一開始這一套對方並不怎麼吃,祖逖就會帶人偷襲綁票,再送一封恐嚇信。如果還不識相,祖逖就只能拷問人質,然後幹一點殺人放火、耳不忍聞的事情了。
弄到現在,幾乎半個西郊的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夥少年劫匪了。他們也不是沒想過辦法,找官府看能不能解決一下。但祖逖也是個人精,早就讓好友劉琨和洛陽令滿奮搭上了線,約好了事後所得四六開,所以任他們在西郊搞得風生水起,也沒有人找祖逖的麻煩。
當然,祖逖打劫也是要挑物件的,只要是稍有好名聲的人家,他確認一番後就會放過。只不過這個惡鬼橫行的末法時代,好人尤其難找,哪家哪戶都有點不敢說出來的腌臢事,就連與世無爭的安樂公府,又何曾免俗呢?
所以這半年來,祖逖就沒有失手的時候。打家劫舍弄來的一些財物,除了自己揮霍外,剩下的就到貧民間收買人心,拉人入夥,充當外圍的耳目,然後繼續打聽可打劫的目標。如此往復迴圈,團伙儼然有變成幫派的跡象了。
祖逖也就是用這種事業作為自己的愛好,消磨內心積蓄的不平之氣。
這一日,祖逖也是這樣想的。王長這幾天已經踩好了一個點。
在三里外有一處富商,明面上是做布料生意的,暗地裡則是賣私鹽的販子,沿路殺人越貨也是常有的事。王長在那邊買通了幾個僕役,打聽到近幾日他們剛出了一大批私鹽,賺了好幾十金,這要是能劫下來,不用轉黑市就能花銷,可是最上等的買賣,祖逖得知後,絲毫沒有猶豫,留了兩位弟兄守家,雄赳赳氣昂昂地就帶著十四位弟兄包過去了。
過程也非常順利,事先地形都已經摸清楚了,那夥人心裡有鬼,又仗著自己有人有刀,連買的院落也都在西郊最偏僻處,兩面全是杏林子,正好讓祖逖一行隱藏。等到晚膳時分,聽到院中一片歡聲笑語,又聞到酒肉香氣瀰漫,頓時就知道里面在酒席。
祖逖等到天色暗了,院中聲音也漸漸小了,就往天空上學三聲鷓鴣叫,“吱呀”一聲,買通的夥計們就來給祖逖開門。
一行人頓時蜂擁進去,抽出斫刀就往裡面殺。
院裡的人吃肉喝酒,尋歡作樂,渾身都癱了,哪裡料到有如此突變?
哪怕都是成年的漢子,也不乏殺人的經驗,但少年們先聲奪人,看見人就砍。刀鋒之下,結局是不分老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