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西崽替唐書白留意的那個人,正是厲鳳竹。她今日存著一個念頭,想找唐書白問一些要緊的事,卻不料他拉著一個相好說了這半天的話,讓厲鳳竹心裡亂糟糟攪和到現在。
正想著,老等著什麼意思,不問也罷,自己有一身暗訪的本領,難道就沒法子自己找答案了嗎?
剛起了半邊身子,唐書白倒是端著兩杯酒,穩穩地站到了她跟前。右手端的那杯香檳,一直就送到了她嘴邊。
厲鳳竹見他這杯酒送得合意,嘴角不由微微一翹。抬手接過來,開口請他在對面那張小沙發上坐了。
唐書白故意問了一聲,怎麼不去跳舞。
厲鳳竹眉眼俱笑地答道:“我有事等著你來談,自然不敢開小差。”
唐書白不曾預料她如此直接坦白,聽了倒先有一怔,不可思議反問:“你等我?這是不敢當的事呢。”
“上回在這裡遇上,我瞧著約翰遜好像對你沒安好心眼兒。我怕是……”說時,厲鳳竹兩頰微微泛紅,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因為我的關係。”
只見唐書白先喝了一口酒,這才笑著一擺手:“無礙。幹這行,我都習慣了。這不是第一回碰上麻煩,身邊也不止他一個難對付的人。”
厲鳳竹聽他如此說,心中疑雲更重,眉間結起一個疙瘩,不由嗤地笑出了聲,揶揄道:“我向來只知道救國是很危險的事業。倒不料,賣國也要這樣戰戰兢兢的。”
唐書白仰頭望著閃出五彩的水晶燈,脖子誇張而緩慢地扭著繞了一圈,周遭的情形差不多就盡收眼底了。看罷,伸了手指在身前搖著,笑著答道:“那是你對這類人瞭解太少的緣故。”
厲鳳竹咯咯笑了兩聲,忽然端起嚴肅的神情,冷不丁發難地問他:“是不是你對東洋人還不夠死心塌地,所以你的處境才不妙呢?”
要論名聲,以臭名遠揚來形容唐書白絕不過分。但以厲鳳竹的親身感受來說,他的奸詐聰明常常令人膽寒,卻總在關乎厲鳳竹安危之時莫名愚鈍起來。這很引起厲鳳竹的懷疑,而唐書白在表面上給出的理由是愛情的盲目性。厲鳳竹並非完全不信,只是認為唐書白常在一些旁人不經意的時刻,流出一種黯然寂寞,甚至可說是忍辱負重的眼神。這種隱蔽的表現,就不是為情所苦能解釋的。
正想時,唐書白抬手揮著,招呼厲鳳竹道:“過來這邊坐,我藏了一肚子好話要說給你聽呢。”然後,就往自己腿邊空著的半個身位上拍了兩拍。
這樣擠窄還要坐過去,誰見了不會笑一句輕浮呢。厲鳳竹當然先是一陣搖頭,憋著一口受冒犯的悶氣鼓著腮幫子把臉微微地低下去。可她眼皮子向上一翻,卻見唐書白嘴角的笑意並無半分戲謔,倒是有些僵硬。因此一想,大概說的不是玩話。半信半疑地只是站過去,彎了腰湊了耳朵上去,讓他就這樣說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