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點頭停止閒聊,開始專心勾芡。
八寶慄香鴿一道一道地勾芡完畢,也由專人一道一道地端出上桌。
按聚寶樓的規矩,如果一桌菜中有八寶慄香鴿,那八寶慄香鴿必將是第一道被端上桌的菜。也就是說,八寶慄香鴿的上桌昭示著宴席的開始。
在座的基本上都是聚寶樓的常客,自然能看出服務員手中端的是八寶慄香鴿,即使還沒有揭蓋,光從容器的形狀便能看出來。
“哎,當年孫老師傅還下廚的時候,咱們哪能見到這個場面吶。一大桌人每人一份八寶慄香鴿,那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位曾經的聚寶樓的常客感嘆道,帶著幾分遺憾也帶著幾分惋惜。
“還每人一份,一桌若是像咱們這麼多人能有個兩三份就不錯了,那時候聚寶樓一天才賣幾份八寶慄香鴿?比佛跳牆都難搶!”旁邊的人附和道,“可惜嘍,孫老已經走了,咱們就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可我聽說北平的泰豐樓也有賣八寶慄香鴿的,味道做的還挺正宗的。不過也難搶,我不常去北平沒搶到過。我有一朋友是北平人,他跟我說如果長居北平有心去搶的話,還是可以搶到的。”另一人道。
“泰豐樓的八寶慄香鴿我吃過,味道是挺正宗的,但不是當年孫老做的那個味兒,還是差了點。不,就不是那個味兒,不一樣。”最初感嘆的那人固執得道,“和孫老做得就是不一樣。”
“這哪能一樣,都不是同一位師傅怎麼可能做出味道一樣的菜來。”旁人笑道,扭頭去問那位提起了泰豐樓的人,“正好我計劃下個月去北平,幫我問問你那朋友泰豐樓的八寶慄香鴿怎麼預定唄,我看看我能不能預定到。”
就在幾人討論得正激烈的時候,服務員上菜上到了他們這一桌。
“幾位先生不好意思,因為八寶慄香鴿需要一個一個勾芡,所以上菜時間會有間隔。我們會按順時針順序上菜,請大家不要介意。”
然後就把八寶慄香鴿端給了離他最近的幸運兒,也就是最初發表感嘆,覺得江楓所做的八寶慄香鴿和當年孫冠雲所做的不一樣的那位前聚寶樓常客。
前聚寶樓常客對八寶慄香鴿沒什麼興趣,畢竟這些年聚寶樓所做出來的八寶慄香鴿是什麼水平他再清楚不過了。
原先他只是想單純的參加孫冠雲的葬禮,這個晚宴他是不想來的。但剛才在葬禮上,他遇見了一些曾經常在聚寶樓一起拼桌吃飯的飯友,許久未見想聊上兩句,正好晚上又沒事,這才來參加了晚宴。
他從服務員那裡接過小刀,自己用刀劃開鴿腹。
香味四溢且熟悉,就好像是原先記憶中的那個味道。
聚寶樓前常客懷疑自己的鼻子出問題了。
但他很快又給出瞭解釋。今天是孫冠雲的葬禮,他見到如此熟悉的菜餚觸景生情,心中懷念,所以覺著味道聞著像是原先他最愛的味道也是正常。
這樣想著,他用勺子舀了一勺裡邊的內餡。
聚寶樓前食客愣住了。
鼻子能出問題,舌頭也能出問題嗎?
如果真的是出問題,他願意出一輩子這樣的問題。
“唉,今天這八寶慄香鴿看上去不錯呀,味道怎麼樣?”旁人問道。
聚寶樓前食客來不及回答也沒時間回答,他的嘴巴實在是太忙了,連吃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抽出空來回答這種廢話。
他就這樣一口接一口,一口又一口,一口比一口還小,就像小雞啄米一樣,一點點用小勺把原先塞得圓鼓鼓的鴿腹掏空。
隨著一道道八寶慄香鴿被端上了桌,聊天的人漸漸少了,每個人都忙著吃,一邊懷疑自己的舌頭,一邊慶幸自己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