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總管李仁輔這些天變得越發得小心,因為陛下的心情最近不太好,而陛下的心情不好,那麼皇后察必的心情也會跟著低落,雖然皇后寬仁,不會輕易遷怒於宮人,可是真要出了什麼錯漏,他這個都總管也不得不痛下狠手,以免那種不痛快會殃及自身。
二十多年前從家鄉咸鏡道被元人擄走,同鄉的一百多個男女,大部分都在這宮中執事,他更是因為侍候得法,一路擢升至了內侍省都知,皇后宮內的都總管,管轄著殿內外數百名宮人,其中大多數都是同族的高麗人。
“抬出去吧,去廣惠司找人給他看一下,他的那攤子事令旁人去做。你們也是,做事都要仔細些,沒聽到前朝傳言嗎,好幾個蒙古老爺都掉了腦袋,你們這些奴才打死了不過就是破席子裹著,亂葬崗上一扔,便宜了野狗的肚子罷了。”
由於生理的原因,他的聲音又尖又細,就像一隻鴨子被人踩著脖子發出的那樣,這番說辭,哪個宮人聽了不讚他一聲心善,只有瞭解底細的才會清楚,此人有著不為人所知的特殊痴好。
他命人將剛剛被鞭打的一個宮人抬出去,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碰在了點子上,才不得不動刑。又指揮著人將這一切的痕跡打掃乾淨,免得被人看到那就該他自己吃瓜落了,好不容易鬆了口氣,一個年紀不大的小黃門匆匆走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什麼,出行了,幾時的事,多久回來。”李仁輔頓時就有些不悅。
“總管,聽迭刺老爺的家人說,去往了遼東,這一回恐怕要去些日子,因走得急,沒法等到總管回府,只能先告罪了。”小黃門苦著臉,學著人家的口吻說道。
“那我要的東西呢?”李仁輔眉頭一皺,遼東他怎麼可能不熟悉,到了那裡,離著家鄉也就不遠了,問題是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個把月功夫,他哪裡等得及那許久。
“就是這個不好說,迭刺老爺走前交待過了,南邊出了點事,東西可能要晚一些,他著人另備了一份厚禮,已經送到府上去了。”
李仁輔聽完了擺擺手,什麼厚禮,無非是些財物罷了,他雖然也很喜歡,可是同那些東西相比,就有些興致索然。錢他早就已經不缺了,再多的錢對於他這種人又有什麼用呢,一想起那些東西,李仁輔就有些心熱,沒有新貨,府裡的舊貨也勉強能對付,他琢磨著是不是趁著哪天休沐回去一趟。
訊息傳到劉禹這裡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因為李十一還沒有回來,無人敢於拍板,就連劉禹得到訊息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行險一搏。
倒不是說這個人有多厲害,關鍵是他一直就在宮裡當差,哪一天會回府沒個準日子,如果錯過了今天,又不知道哪一天才會有信兒了,一旁的雉奴瞧見了,眼珠子又開始滴溜溜地轉。
“不行,你今夜哪裡也不能去。”這根稻草壓垮了劉禹心中最後的那頭駱駝,小女孩的心思就寫在臉上,他哪捨得讓她去冒險?
“不去就不去,難不成你還不睡了?”雉奴小聲嘀咕了一句,她知道賣萌這招對禹哥兒不好使,不過卻是另有主意。
“說什麼呢,就算睡覺,那也要跟你一塊。”劉禹瞪了她一眼,口不擇言地說道,小女孩無所謂撇撇嘴,她沒有聽出旁的意思,倆人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不過是單純地睡覺而已。
兩人今天還真就睡一塊了,雉奴和身躺在那張大床上,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劉禹瞅了瞅她酣睡的小臉,慢慢地倦意就湧了上來。硬著頭皮撐了一刻,只能怪這裡的娛樂太少,連個打發時間的電視節目也沒有,有心去城裡過過夜生活吧,眼下的身份又不太方便,因此這些日子的睡眠都是有規律的,生物鐘到點了,扛是扛不住的,一根菸才抽到了一半,他就歪著頭靠在了床頭邊。
幾乎在他鼾聲響起的時候,雉奴就睜開了眼,她悄無聲息地翻身下了地,將靴子提在手裡,轉過去看了禹哥兒一眼,忍住了將他抱上床的心思,躡手躡腳地退出房去,輕輕地將門掩上。邊上那個值勤的禁軍看了她一眼就轉了頭去,雉奴二三下穿上靴子,抬頭望了下天,一輪明月正隱入雲層裡,變成了一個彎邊,慢慢地消失不見。
大都城裡是有夜禁的,當然禁的是普通的漢人,有身份的不在此列,至於漢軍就更是如此了,他們本來就是巡夜的主力。溜出門去的雉奴身著一套百戶的裝束,帶著跟班老狗子鑽出巷子來到大都城的中街上,轉眼間就恢復了常態,大搖大擺地挎著刀,朝著目標的方向走去。
城裡的坊市佈局同宋人的差不多,區別在於並沒有高大的坊門,那些倚在牆頭打瞌睡的坊丁們一見到他們兩個,忙不迭地點頭哈腰,至於真假,誰敢上去驗證?活膩歪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