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蘭香默默站起身替我倒了杯水,小心用紙巾抱著杯子遞給我,我仰起脖子哐當哐當喝完,盯著鐘面一秒鐘一秒鐘數,十五分鐘後,再次撥打何志秦的手機號碼。
這次終於接了。
何志秦在電話那端氣喘如牛,一時沒有開口說話。那邊各種紛亂的聲音,腳步聲、罵人聲、有人吩咐另外的人去檢查什麼儀器、有人問要不要把情況彙報上去,諸如此類的等等等等,可見是發生什麼重大事故了。我正等不及了要問,猛地聽見那邊炸響常坤雷鳴樣的咆哮聲,他在罵一個誰辦事不利,罵得特難聽。我吊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瞬間落地。
常坤沒事。
何志秦接著電話卻沒時間和我講話,他安排了下旁邊的情況,再吩咐丁平把常坤帶回病房,然後才終於吐出口氣拿起手機喂了一聲,問我什麼事情這麼死著急,一個電話追著一個電話打。
顯然他不知道剛才發生動亂時我正跟常坤通電話。我告訴了他,然後問他剛才到底什麼情況。
他喘著氣很不高興地說:“我們這邊的一個專家突然亂髮神經,毀了幾處電箱,打傷好幾個人,把實驗室弄得亂七八糟還襲擊了常坤,好在常坤力氣大,沒受傷,就是情緒被激上來了,得馬上送回病房服藥。”
我心裡對他剛才下令開槍的事耿耿於懷,不得不問他一句,怎麼能置常坤的性命不顧就開槍。
他很沒好氣地回答:“蘇大姑娘,是麻醉槍,就算打中腦袋也就昏迷幾個鐘頭的事。”
我一下釋然,同時對那個沒有第一時間聽他命令的陌生聲音越發有好感,因為可能會擊中常坤,他連麻醉槍都不敢亂開。
電話那端又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夾雜著商量什麼事情的討論聲,何志秦匆匆忙忙和我說回頭再打給我然後就結束通話了,我隱隱約約聽見他們剛才說到藥草,還有什麼儀器,好像還提到一個姓陳的人,但雜音太多,沒聽清楚。
這麼一來,江城是不用去了,反正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不可能從研究中心的培植室裡拿到救喬蘭香的藥。
突然一下無法面對喬蘭香,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我給小海打電話,問她老爺子的情況怎麼樣。她說比之前送到醫院那陣稍微好點,但總體情況還不是太怎麼樂觀。我告訴她我不用去江城了,可以在家照看喬蘭香,叫她安心在醫院。她太聰明,馬上有點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問我是不是拿不到救喬蘭香的藥。我小心翼翼往喬蘭香那邊看一眼,漫不經心壓下聲音跟她說我再想別的辦法。
掛掉電話我就開始想別的辦法,但能有什麼辦法呢,陳家塢地底墓葬千真萬確被水淹了,能潛下去的話研究中心的人早潛下去了,肯定是辦不到才萬不甘心放棄掉的。聽常坤的語氣,要從研究中心把藥取出來的可能性為零,那還能有什麼辦法?
好像真的沒辦法了。
突然想到之前代芙蓉給我看的那張照片,幾年前,梁寶市那樁“油畫案”的命案現場拍來的落英草的照片,我以此斷定那個倉庫的旁邊或者地底肯定有個特殊藥草的培殖室。雖然那裡現在早就被改造成高樓大廈,但可以由此相信蘇墨森他們除了陳家塢以外,別的地方還有備用的培殖室和實驗場所,現在最能確定的就是北排溝。
小海找到的那張紙條上有兩個地址,江城的陳家塢和乾州的北排溝,既然陳家塢有“娏”機構的備用實驗室,那麼北排溝也很可能有,有備用室驗室就該有藥草培植室。
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到北排溝的具體位置。
我馬上站起身上樓,進書房研究常坤給我的那些和陳家塢牽涉的材料,想著也許能從裡面發現點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一頭紮在裡面看了十幾個小時,關於北排溝的資訊一點都沒看到,卻發現了另外一個之前被忽略了的情況。
我發現有個檔案裡有幾張照片,是拓本的照片,上面那些像簡筆畫樣的圖形明顯和我鐲子內側,以及小海家那口箱子夾層底板上的符號是一個系列的。從文字說明看,這幾張拓本是從陳家塢地底墓葬的石棺正面拓下來的,每具石棺上都刻有符號,有些是單個符號,有些是兩個,有些是三個。研究中心符號方面的專家提出說這些符號是一種變相的數字表示法,將此作為方向研究了很長時間,卻得不出明確結論。
我仔細把手鐲內側的圖案描在白紙上,再把它和陳家塢那些拓本照片還有幾天前從小海老家那口箱子底板上拓下來的圖形排在一起研究,全神貫注,半點雜念不摻,最終確定了專家們的那個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