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子開出停車場,開到公安局外面的大馬路上,正想跟小海說兩句囑咐的話,免得等會她看見黎緒就發瘋。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後面的代芙蓉突然炸屍樣往前撲,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指著馬路對面說:“看,那個,站在公交站牌底下看報紙那個,我認得,就是跟蹤我的人,衣服都沒換!”
我沒慌張,很鎮定地把車靠邊停下,從置物箱裡取出上次黎緒落在醫院儲藏室被我順回來的望遠鏡拍到代芙蓉手裡:“看看清楚再說,別憑衣服瞎認。”
他拿望遠鏡看了半分鐘,很篤定地點頭:“就是他,跟蹤我好幾天,不會認錯的。”
我盯著馬路對面那個穿褐色夾克的男人看了會,又看看周圍的情況,糾結到底是被動地應對還是主動採取點什麼行動。
最近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實在太多太雜,我心裡一直憋著股火沒地方發洩,突然覺得眼下這個情況是可以動一動碰一碰的,就衝昨天晚上在老化工廠宿舍樓裡面一場惡鬥,將來有人追究起來我也十分有理,所以心情一鬆,臉上就有了點狠笑,扭過臉去問代芙蓉有沒有香菸。
他摸摸上衣口袋又去摸褲子口袋,還真摸出小半包來遞給我,我只抽出一根拿在手裡,開門下車,慢慢穿過馬路,朝公交車站牌底下剛才代芙蓉指給我看的那個男人走過去。
一個眉目開闊、個頭挺高、挺壯,隔著襯衫和外套都能隱約看見手臂上肌肉塊的男人。
他站在公交站牌下看報紙,神情淡定,肢體語言很放鬆。這時正好有輛公交車過來,把另外兩個等車的人帶走了,只剩他一個還站在那裡。他倒敬業,入角入色,車子來時抬頭看了眼是幾路,然後又低頭看報紙,搞得好像真的只是個路人甲似的,顯然曾接受過專業的監視訓練。
我走近他,再走近,近到他不得不抬頭朝我看。
我衝他笑笑,神情裡笑出點媚態,把煙拿到嘴邊,問他借個火。
他大概不擅長和女人、特別是漂亮女人打交道,表情挺尷尬,但還是馬上掏出打火機遞給我。
我點好煙,深深深深吸進一口然後猛地朝他臉上噴過去,又隔著煙霧朝他媚笑,笑裡透著點發狠的勁,目光冰冷。
也許是因為我長得太過清新脫俗看上去太人畜無害了,所以他直到這會才覺出我來者不善,立刻縮著肩膀往後退一步,肢體擺出防禦性的架勢,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為了不讓那人因為緊張而做出過激動作,我稍微退後一點,又衝他千嬌百媚地笑,把煙往嘴裡送。這一刻我想起黎緒,她抽菸的樣子特別美,像個冷凝的女神。
當我再一次把吸進喉嚨裡的煙往外吐的時候,已經確定在我的左邊,離著二十步遠那個正裝模作樣打電話的男人,也是監視者之一,他正密切關注著這邊的情況。
這時,借我打火機的男人飛快地往馬路對面瞟了一眼,於是我就知道,那邊還有一個或者兩個同夥,心想代芙蓉這次動靜鬧得可真夠大的,搞出這麼多張狗皮膏藥。
不過這些都沒什麼要緊,哪怕他們全都朝我撲過來我也能應付,最擔心的是附近幾棟樓某個或某幾個窗戶裡有狙擊手,這要冷不丁當街挨一搶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小海和代芙蓉兩個也在附近。
草草掠過一遍覺得好像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危險,所以腦子一抽瘋,就做出了一系列冒險的舉動,先把只抽了兩口的煙扔到地上,用腳踩滅,然後斜抬起臉衝眼前的男人菀爾一笑,還沒笑完就行動了,閃電樣竄上前兩步,抬起右腿膝蓋頂住他的腹部,直將他頂到後面的廣告牌上使他完全不能動彈為止。說實話我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可能會帶來喪命危險的舉動,好像僅僅是因為這樣做會很酷似的。並且我一直在朝他笑,笑得明媚又燦爛,彷彿所有這些幾乎能把他嚇得尿褲子的事情都不過是一場惡作劇。
事實上也確實是惡作劇。
我拉出戴在左手那隻手鐲上暗藏的金屬絲,飛快地繞在了他脖子裡,掌握著分寸卡緊。
我當然不想殺死他。
我只是想告訴他,同時告訴所有在附近監視並且準備抓代芙蓉的那些人,昨天他們在老宿舍樓中碰到的對手就是我,除了敢三更半夜跟他們拼命以外,光天化日之下,我也照樣敢玩命。
我發現自從蘇墨森失蹤以後,我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什麼都敢玩了。
當然,其實我也是想借這個危險動作鬧清楚他們今天到底安排了多少人,這點很重要,人數越多,說明他們抓代芙蓉這件事越重要,也就說明,代芙蓉這個人本身,有一定的重要價值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