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燒了。而外婆手裡只有玫瑰錦的衣裙,玫瑰錦是趙石南為杜衡留的“夫人專供”,自然是沒有廠標的,難怪外婆會不記得成悅錦的廠標。
看著外婆蒼涼的神色,我緊緊抓住了外婆的手:“不是這麼說,他們是為了氣節獻出了命。不是為了錦。如果不是日本人,他們也會選擇留下人而不是留下錦。”趙石南面對國民政府的要挾,不就做出了抉擇嗎?只是白青的出現,讓他沒有來得及那麼做。我看著外婆沉聲說道:“外婆,只要有人在,就會有希望。”
“那你眼下怎麼辦?”外婆看著我問道,“你們是不是又遇到了難處?”我愣住了。多年生活的歷練,已經讓外婆洞察人心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也許從我今天一進門,一問成悅錦,外婆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我咬咬唇:“以敬的公司遇到了點難處,需要真的成悅錦。公司現在資金也有點問題,所以成悅錦地標的申請就更加重要了。”若是以前,地標成不成,還不是那麼重要。可眼下,地標如果申請成功,也許還可以申請到國家相關的專案獲得一點救命的資金。地標的申請,就變得更加重要。
外婆沉默了,半晌只淡淡的說著:“趙家的事,我的確幫不了。”
不知為何,外婆講到趙家的時候,我總能感覺到一種淡淡的疏離。而且我的腦海中問題的確好多。我不禁問著:“外婆,為什麼你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杜家的人呢?”
外婆嘆了口氣,搖頭笑道:“清揚,不是我不願意承認。當初為了讀官學,我隨著伯父喬遠改了姓。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伯父的女兒。伯父身邊沒個十分親近的人,我便官學畢業後,沒有繼續讀大學,就留在了伯父身邊做他的機要秘書,也拿著國民政府的俸祿。但是1945年日本人投降後,三年內戰開始了,伯父是國民政府的軍人,和**有過不少交鋒。”外婆看向我的眸子裡,有些無奈的掙扎。
外婆繼續緩緩述說著往事:“內戰結束後,**撤離到臺灣,當時情況緊急,伯父只可以帶著我逃離,但是我的家中,此時母親已逝,父親身體很差,需要人照料,杜若年紀小,也頂不了什麼事,我沒法隨著伯父去臺灣,便只好留下。但是解放後沒多久,父親也去了。”
“後來到了文革,我的身份是國民黨要員喬遠的女兒,還曾經在國民黨政府做過機要秘書。我是要被批鬥關牛棚的人。我怎麼敢承認是杜家的人?即便這樣,還有人刨根究底我和杜家的關係,只是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杜若也因為和我關係密切跟著受了不少罪。那個年代,不說也罷。能活下來,就不容易。”
外婆說到這些的時候,神色有些沉鬱,似乎觸及了許多不想觸及的往事。竟用了很久,才將這些事說完,“後來,也就索性不在說自己和杜家的關係了。世道千變萬化,既然做了喬遠的女兒,就繼續做下去吧,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天了。”
經歷過太多往事的外婆,對時局仍心有餘悸,故而謹慎。這我倒也能理解,只是我仍有疑惑:“外婆,後來為什麼不和趙家來往了嗎?是擔心連累趙家?”
外婆凝神許久,淡淡的笑笑:“趙家的人,都很聰明。趙思衡解放後不久就娶了一個家庭成分極好的高幹女子。他的思想覺悟很不一般。”外婆想說什麼,又止住了。半晌,看著我說道:“清揚,明天如果雨停了,帶外婆去看看姑姑吧。外婆年歲大了,一年一年的,也不知道還能去看幾回。”我點頭應許。
第二天一早,我買了束白菊,先開車去接上外婆,便開往了揚州。老家離揚州走高速也只是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上午十點多,便進入了揚州市。我的心莫名的跳的很快。這是我第一次到揚州,但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卻來的驚心動魄。
似乎有什麼牽引著我一樣,沒有需要導航怎麼指引,我就順利的找到了城郊趙家的祖墳。外婆看著我幾分驚訝:“你來過這裡?”
我不敢說什麼前世今生怕嚇到年邁的外婆,便遮掩著:“知道,來過”說著把外婆扶下了車。外婆沒有進趙家的祖墳,卻是從西邊繞過向南走去,我不由問著:“怎麼不進去。”
外婆沒有停住步子,繼續緩緩的向前走著:“不用進去。文革的時候,趙家修了墓園的牆,把姑姑的墳圈在了外面。”
我的心砰的沉到了谷底,難怪外婆對趙家會疏離。趙思衡果然是聰明的,文革時為了撇清自己,撇清和國民黨要員有密切關係的杜家,竟然生生的砌了一堵牆,把趙石南和杜衡,劃在了牆裡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