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過去了,沒有任何一個匠人,前來向田中出賣成悅錦任何一步的方子。田中的耐性終於耗盡。他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成悅錦的染坊是在顧家莊,帶了一隊人趕到顧家莊去找當年在染坊做活的匠人。
鄭管事媳婦捶著鄭管事:“這回咱家發財了。你不就是染坊的管事嗎?一步就能換二十兩銀子,發大財了。”
鄭管事心裡不是滋味,他悶聲說著:“聽說石南少爺都被日本人殺害了,沒人肯說方子的一步,你讓我出去,我不成了千古罪人?我不去。”
鄭管事媳婦罵道:“就你個死心眼兒,一輩子發不了財的窩囊廢,人家還說告訴他們村裡人誰是染坊的,也有銀子”兩人正在爭執著,忽然都止住了話頭。小魚站在門口,頭髮散亂著,似乎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不可置信的問著鄭管事:“趙石南,死了?”
鄭管事小心翼翼的點著頭:“嗯,聽說被日本人打死了。揚州城裡不少人都看見了,屍首就擺在日本人的驛館前頭。”
鄭小魚沒有說話,只是一雙閃光的眼眸,忽然間,所有的光都暗淡了下去。她默默的轉過身去,嘴裡只反覆的唸叨著一句話:“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他漠視了她八年,關了她五年,如果不是他,她不會這麼慘。可為什麼她高興不起來,反而心像被摘了似的又空又疼?
鄭管事的媳婦看小魚走開,繼續催督著鄭管事,快去投誠。鄭管事被她鼓譟的厲害,索性躲出了門去。鄭管事媳婦在家等了半天,也不見鄭管事回來,不由氣的一跺腳,自己扭著腰肢到了染坊的日本人那裡。
染坊裡冷冷清清的,日本人早放出話,匠人只要交出染色的任何一步,都有紋銀賞,卻從早晨等到日頭正中,也沒看到一個人前來。田中有些犯難,難道要一家一家的搜問?正在思忖間,鄭管事媳婦走了過來,怯生生的問著:“是說告訴你們誰家原來是染坊的匠人,也有賞嗎?”
田中一陣欣喜,拿了二十兩銀子放到鄭管事媳婦手裡:“這位大嫂,只要你肯說,這銀子就是你的。”
白花花的銀子,鄭管事媳婦看的心直跳,忙不迭的把銀子攥的緊緊,嘴裡也開始叨叨:“村東的老李家,原來兩個兒子都是染坊的工人,村西頭的顧家,也是”
田中命人一一記下,待鄭管事媳婦說完,馬上帶著人按照單子上的人一家家的去搜抓。人被抓來了,卻沒有一個人肯說。都是一問搖頭三不知。任田中磨破了嘴皮,威逼利誘半晌,直到日頭奔了西,也沒人肯開口。
田中被逼急了,抓來了老李頭,用來威脅李家的兩個兒子。李家的兒子猶豫著剛要說,那老李頭竟然趁著日本人不備,投了井。這下李家的兒子也是打死不肯說了。
月上東山,田中的耐心被磨的一點都不剩了。看著眼前這群油鹽不進的中國人,他第一次覺得七竅生煙的憤憤。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是當大日本帝國的人都好脾氣,不敢殺他們?
田中此次出來,岡本已經給了他特權,有必要的話,就殺!南京城都殺了多少人,這裡的人命,還怕殺嗎?田中一聲令下,日本兵的刺刀衝了出去。院子裡的血,流成了一片汪洋。
田中的火還沒有滅下去,整個顧家莊都未能倖免。日本兵見人就殺,近的出刺刀,遠的出槍子,村子裡大人的哀號,小孩的哭叫,霎時顧家莊成了一片血海。
趙家先前留在顧家莊的一部分族人,由於進了山裡避難,得以倖免。村子裡一些機靈健壯,腿腳輕便的,也跑進了山裡活了下來。鄭管事和他媳婦,都倒在了血泊裡。鄭管事媳婦臨死的時候,袖子裡還靜靜的躺著那二十兩銀子。而鄭小魚抱著孩子,不知所蹤。
田中帶著人回到了揚州,他已經對成悅錦的方子徹底死了心。揚州城是成悅錦最大的儲存地,可趙石南燒了自家的庫存,其他人也燒了手裡的成悅錦。揚州城裡現在別說是成悅錦,趙家的普通錦也難得一尋了。田中懊惱的幾乎要發狂,狡猾的支那人!他恨不得把這群冥頑不靈的人通通殺光!
岡本並不反對這麼做,他一貫就主張殺光,岡本擦著刺刀,悠悠說著:“早這麼想就對了。支那是世界上的賤等人,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是不會把我們大日本帝國放在眼裡的。大開殺戒,他們才捨得把家裡的寶貝,絲綢,瓷器,茶葉,統統交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