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玩笑。我只是選修,怎麼比的了你專攻。”夏醫生笑著拍拍朱長修的肩膀,“先幫她試試耐受度,看看能不能做。”
朱長修點頭,帶我和夏醫生進到裡面的治療室。這裡四處用隔音板裝修過,走進去後不聞一絲響動,他示意我坐在專門的椅子上,可以微微向後仰著,坐上半躺著很舒服,夏醫生把我的手機拿了去關機。
朱長修先是讓我辨識了一些圖片,又聞了些氣味,做了些基本的檢測,並把每一項做了相應的打分。然後想了想,對我也像是對夏醫生說著:“我們還是用常規的柔性催眠。可以由淺入深,循序漸進。”
朱長修把簾子都拉上,屋裡完全黑了下來,只有桌上一盞昏黃的小燈。朱長修對我語氣很和緩的說著:“來,宋小姐,放鬆,看著這盞燈。”
我把注意力放到燈上,發現燈的光暈在一圈圈擴大,又一圈圈縮小,來回反覆自動調節著,幾下看來,腦子有點暈,朱長修的聲音很平:“宋小姐,至瑾已經把你的情況和我說了一點,那現在你想象一下,這裡就是通往你記憶的路,你一點,一點向裡走著”
不知道是我對朱長修太陌生還是怎麼回事,反覆試了好幾次,我竟然都進不了狀態,越著急越清醒,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朱長修對夏醫生說道:“至瑾,宋小姐的狀況,有點難催眠。這是個體差異。實在不行,試試用微電流刺激,可以緩緩進入狀態。但是如果做微電流,那要籤責任書了,我不敢再當做幫忙了。你懂的。”
“不要。”夏醫生不禁說著,“那樣副作用太大,普通人受不了。”頓了一下,對朱長修說著,“這樣吧,我來試試。你在一旁指導。”朱長修想了想站到了一旁,帶開玩笑的說著:“至瑾,這樣我可純屬友情幫忙,不能記錄在病例,否則我擔不起這個責任。”
“知道。”夏醫生也淡淡笑著,看著我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清揚,彆著急。看著我。”周圍又靜了下來,看到坐在對面的是夏醫生,我心裡稍稍舒緩了些,夏醫生很平靜的說著:“清揚,你的記憶,應該在八十年前,那時的北京,還叫北平吧?”
就這麼一問一答,夏醫生的語速很慢,也很平,屋裡很黑,昏黃的一盞小燈,有一股淡淡讓人安神的味道飄來,我漸漸的有些犯困,而對面的夏醫生,與他本來的熟悉讓我的心情比面對朱長修的時候踏實安心了許多,我和他,也是本有著淵源的糾纏啊。看著他忽然讓我的思緒跑到了那個煙火漫天的夜晚,跑回了八十年前,杜衡,趙石南,趙凌泉的時代。
往昔
趙石南從北平回到了揚州,北平的院子,除了留下兩個年長的家丁看著,其餘的人也都隨著回到了揚州,一車車的器具,一車車的錦緞,都重新回去。
院裡的鞦韆,寂寞蕭索,想著來到北平,杜衡歡歌笑語的坐在那裡盪鞦韆,似乎還是昨日的事,一轉眼,物是人非事事休。趙石南的心裡說不上的滋味。
沉重的朱漆大門“咣噹”一聲關上,原來鎖了一個人,如今,這裡鎖了一段塵封的往事。
時光荏苒,趙石南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從北平,到天津,到西南,只要有錦緞,必有趙家的錦。只是那錦,再不叫成悅,只是普通的趙家絲綢錦緞。但趙家的普通錦緞,也遠勝於尋常商戶。銷的也極好,但是無論銷到哪裡,趙家的人都知道,錦是一則,更重要的是,要探問少***下落。
尤其在上海,開了不下十家分店,趙石南得了閒就去上海的分店,有時坐在店裡一整天,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神情落寞。到了晚上,再用酒把自己灌醉。醉了吧,只有醉了,才能在夢裡看到那張純淨的笑臉,那幅抿唇輕笑的俏皮神色。
揚州的老宅,趙石南很少回去,茯苓生了兒子,如今母親趙老太太終於稱心,整日看著乖覺的孫子於心甚慰。趙石南偶爾回去,除了看看兒子,心裡竟然空的找不到一點寄託。
茯苓有次怯生生的問著趙石南:“母親說該給孩子起個名字,找了族裡的老太爺,起了政辰的名字,你覺得呢?”趙石南摸著孩子的臉蛋,點頭應著:“隨母親吧,她願意叫什麼,就叫什麼。”
“大名可隨了老太太,你起個小名吧。”茯苓的聲音低的幾乎要哭起來,從杜衡不見,她就幾乎沒見到過趙石南,好容易見面,也說不了兩句話。如今孩子想得個名字,竟也如此艱難。
趙石南的聲音很清冷:“小名?叫思衡。”說著定定看著孩子,可惜孩子長得像趙石南,如果像茯苓,自然便像杜衡。趙石南看著孩子有些怔忡,如果這是他和杜衡的孩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