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杜衡也許就不吭聲了,可如今她也接受了些新的思想,不由反駁著:“你也知道世道艱難。可現在新思想越來越多的人在認同,也要每人出力才能推進的。怎麼能只管自己,窩在一角做生意呢?”
趙石南騰的一下坐了起來,看著杜衡有些陰冷:“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畏首畏尾的生意人?”
杜衡抿了抿唇,沒有吭聲,趙石南冷聲說著:“新思想?民主?革命?你想做什麼?與其攪和在這些黨閥之爭,不如把實業做好,還能給國家增些經濟,比那些光知道喊聲勢的強。”
杜衡被趙石南說的啞口無言,但自己所學所知還太少,不知道怎麼駁斥。只是低頭不語。
趙石南的火大,一把把杜衡攬進胸口倒在床上,冷冷說著:“睡覺!”
杜衡有些不情願的想掙開他的手,無奈卻像鉗子一樣箍在了她胸口,杜衡扭了兩下也只好作罷。半晌,趙石南沉沉的嘆了口氣。
杜衡心裡也跟著疼了一下,許久,杜衡終究繃不住了,問道:“晚上同誰喝酒了?是不是有煩心的事?”
趙石南頓了很久,說著:“今天政府的王參事找我去喝酒。”
“參事?”杜衡有些愣神,那不是好大的官嗎,找趙石南做什麼。
“如今京城裡也有個說法,一城絲綢鋪,半城成悅錦。你知道嗎?”趙石南冷哼了一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杜衡知道從十四格格的生日party之後,京城的貴婦名媛都認準了成悅錦,訂單也比原來漲了幾十倍。半城成悅錦的說法,杜衡也聽到過。聽到趙石南的話,杜衡有些憂心:“他們想怎麼樣?”
“成悅錦的風頭大了,原來京城中最大的絲綢供應段家和馬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們和王參事有些交情,便找到了他。讓說和著能不能成立個京城同業會。”趙石南的聲音很平靜,心情卻無法平靜。他不是沒有想到到別人的地盤上搶生意會遇到的風險,也不是沒有防範,卻還是遇到這樣的情形。
“同業會?揚州城也有,成立了又有什麼用呢?”杜衡不解,按著揚州城的同業會,只是制定個大致的價格,不要太欺行霸市就好。也起著行業組織的作用。
“這個同業會欺人太甚,不僅要成悅錦降低價格,還要根據賬目加大成悅錦的稅賦。如果不同意,就只有兩條出路,一是成悅錦讓出市場,每個月限單售賣;二是給他們代理,由他們經營成悅錦在北京的生意。”趙石南說著冷笑,“想的倒好。”
杜衡明瞭,同業會的成立不過是個說辭,價格和稅賦一定是大的讓人承受不了,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拿到成悅錦的代理。如今成悅錦已經做到了京城的第一,這塊肥肉最終他們是想搶著吃,而不是扔了。
用很低的價格拿到成悅錦的代理,賺了利潤,再把趙石南趕出北平城。這恐怕才是這群地頭蛇的真正想法。
“衡兒,錢是賺不完的,是嗎?”趙石南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心裡有些沉鬱。很多人,包括他的母親趙老太太都勸他,錢是賺不完的,生意是做不完的。見好就收,月滿易虧,水滿則溢。他來北平,為了守護他的妻子,也為了將生意的另半壁江山打下,已經到了手的生意,難道要拱手相讓?
杜衡沒有急著回答,過了很久,她柔柔的聲音在夜裡響的清澈:“石南,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榮華富貴。那是你畢生的基業。丈夫處世,建功立業,責任而已。”杜衡明白趙石南有雄心,有責任。只不過這份責任,僅限於自己,不會推及蒼生。甚至於他還覺得那些為蒼生道義奔波的人是“喊聲勢”。
杜衡清清淡淡的幾句話,讓趙石南的心裡暢快起來。他緊緊的攬著杜衡,她儘管擰,儘管傻,但是她能鑽到他的心裡,看到他想什麼,要什麼。
趙石南的心定了下來,北平的基業,他好容易打了下來,不會輕易放棄。身逢亂世,也難獨善其身。看來北平註定難以讓他跳出三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