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夥計依然死不改口,趙石南冷笑道:“是不是東洋錦緞,一試便知。”說著拍到桌上一張銀票,“揚州錦緞,蠶絲細韌,若是燒了,會有羽毛的味道,百步外都能聞到。可東洋的緞子——你這是三井的?”
夥計有些氣虛,但還是點頭槓著:“是,正宗三井的貨。”
“東洋地處溼潤,尤其這個三井公司的蠶絲,都是在南部一帶養殖,絲軟而粘,織出的錦緞若是燒起來,一股青草味。這緞子是哪裡的,一燒不就知道了?”趙石南斜睨向夥計。
圍觀的人也議論紛紛,“既然這麼好辨識,索性燒燒嘛。”“東洋緞子貴咧,燒了可心疼。”“要是假的,坑了多少錢啊。”
一個年紀大些的夥計問著:“要燒多少?”
趙石南抬眸冷聲道:“燒的少了也不管用,把這一匹都燒了,味道也就出來了。我這張銀票可以兌一百兩銀子,若是青草味,這張票我送你。一百兩,便是正宗的三井東洋緞子,也夠買十匹的。若是羽毛味道,你門口這個“東洋綢緞”的招牌,給我摘下來!”
圍觀的人已經議論紛紛,綢緞織錦自古是有錢人穿的起的貴重面料,誰錢多吃撐了沒事燒著玩?如今有這機會看看燒緞子,個個激動非凡:“燒燒嘛”“燒一個”“燒了就知道真假了。”
夥計看著鬧大了,一個機靈點的鑽到簾子後面去,不多時,一個眉目精明的四十多的男人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掌櫃的,對大家拱著手道:“做生意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有個夥計對這人耳語了幾句,這人看了看那匹備受爭執的緞子,對大家賠笑道:“近期庫房裡的緞子多,也進了幾匹揚州緞子,幫朋友帶的,許是弄混了。”說著吩咐夥計道,“快給這位夫人拿一匹上好的東洋錦緞,價格優惠。”
又對趙石南拱手道:“這位先生,可否後院一敘?”
“不必了。”趙石南一抬手,聲音不怒而威,“既是你們弄錯了,我倒不明白你的夥計要對誰不客氣?給誰開眼?”
掌櫃的對夥計沉下臉掃了一圈,方才態度蠻橫的那個夥計忙哈著說道:“這位先生夫人,是我有眼無珠,您二位可別計較。”
趙石南看著掌櫃的,聲音幾分無奈的戲謔:“東洋緞子都是些撿殘粗製的東西,不過是拾我牙慧罷了,可笑貼個洋標籤,就可以賣個高價格。更可笑你這等人,拿著珠玉充魚目。你日後好自為之。”
說著牽起杜衡的手,沉聲說著:“我們走。”
“等一下。”中年男人眸中精光閃現,“不知先生是哪裡人,聽口氣也是個內行的,如果有機會,在下願去先生那裡見識真正的珠玉。”
這話說著客氣,卻有點挑釁的味道。趙石南一回頭,目光清冷凌厲,唇際一勾,聲音仿若脫鞘的古劍閃熠沉著:“揚州城趙石南,我等著你!”
杜衡跟著趙石南大步走出了那家綢緞莊,出了門,杜衡才覺得有些後怕,方才腦子一熱仗義執言,現在才覺得自己在人家地盤上,如果不是趙石南及時趕到,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她偷眼瞄了趙石南,正臉色泛青抿唇皺眉,該不會是生她的氣了吧?杜衡低聲說著:“我只是出來走走,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趙石南彷彿沒聽到。
她只好又說著:“其實我也想說完就走了嘛。”趙石南還是沒有說話。
杜衡只好繼續找話題:“你確定東洋段子燒出來是青草味?我家也做絲綢的,我怎麼不知道?”這回趙石南開腔哼了一聲:“不確定。”
“不確定你也敢賭?”杜衡愣住了,停住了步子,“一百兩銀子誒。你不確定?”
既然是賭,豁的就是個氣魄,趙石南只是聽人說東洋段子燒出來是那味道,自己並不確切。但事出緊迫,就是空城計,也的穩穩的擺上,誰讓這位神仙妹妹把事惹的那麼大?他拼的,就是綢緞莊並不捨得拿一匹緞子去冒險。
杜衡忽然有些佩服趙石南的膽魄了,那是種她沒見過的性情,家中哥哥是個謹慎穩重的人,凌泉是個溫和細膩的人,而趙石南,他有時冷若冰霜,有時急如閃電,他身上的那種傲睨一切的氣勢,對她來說很新奇。尤其剛才剎那的凌威,她簡直要仰視他了。
趙石南依然不理她,杜衡只好嘀咕著:“我以後不亂闖禍了。保證,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