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他們把這隻手砸斷在外面吧,最好多流點血,看那些瞧熱鬧的人今晚還睡不睡得著!——鄭嫻兒恨恨地想道。
外面果然立時響起了一片驚呼。
鄭嫻兒發出一聲低笑,忍著斷裂般的劇痛,緩緩地將右手握緊成拳。
棺外響起了樓老爺子憤怒的聲音:“果真是死性不改,到了這個份上還要耍花樣!闕兒,去把她那隻手砍下來餵狗!”
鄭嫻兒心頭一跳。
闕兒?那個一直遊學在外的五公子樓闕嗎?他回來了?
聽說這位五公子俊逸多才、清貴傲岸,恰又生得一副好相貌,是遠近聞名的翩翩濁世佳公子——這隻手摺損在他的劍下,算不算一種另類的榮幸?
正這樣想著,外面已經響起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想必是那位五公子走過來砍她的手了。
鄭嫻兒咬住唇角,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棺外的腳步聲停了下來,鄭嫻兒緊張得連呼吸都停住了。
預料中的劇痛卻遲遲沒有到來。
鄭嫻兒正在疑惑,卻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外面說道:“此事不妥,請父親三思!”
隔著棺木,那聲音聽上去有些渺遠,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隔著生與死的,另外一個世界。
鄭嫻兒心頭一鬆,身子無力地靠在棺壁上,緊攥成拳的手也鬆開了。
棺外,樓老爺子清瘦的老臉陰沉著,黑如後院柴房裡陳年的乾柴:“闕兒,此事不該你管!”
樓闕向棺沿上那隻手看了一眼,緩緩回身,走到了樓老爺子面前:“父親且請聽我一言——殺一個不貞的女子容易,保全樓家的門聲卻難。此時處決三嫂,得不償失!”
樓老爺子屈起三根手指捻著鬍鬚,沒有應聲。
樓闕挺直了腰桿,不慌不忙地繼續道:“貞節牌坊落成還需要一些時日,若是三嫂此時死了,到時候無人接旨受賞,父親當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鄰里鄉賢交代?父親昔年在朝中樹敵頗多,屆時若有人借題發揮,把‘欺君罔上’的帽子扣到咱們頭上來,樓家這二十年的辛苦隱忍只怕要付諸東流!”
樓老爺子沉吟半晌,神色漸轉凝重。
樓闕見他遲疑,又補充道:“何況二老當初為亡故的三哥娶妻進門,為的是以三嫂之名過繼一個兒子來替三哥留後。如今三嫂雖然犯下大錯,但事已至此……”
樓夫人聽到此處,忙插言道:“闕兒這話也有道理。陰陽婚不好配,鄭氏若死了,咱們再到哪裡去找一個八字相合又肯嫁過來的女孩子?——可憐咱們的閎兒英年早逝,身後連一個延續香火的人也沒有……”
“你的意思是?”樓老爺子顯然有些動搖了。
樓闕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三嫂是朝廷敕建貞節牌坊的貞婦,怎麼會做出有辱門楣的事來?今日之事定是小人挾私構陷,要借三嫂之事暗害我樓家滿門!為了三哥的顏面、也為了樓家的前程,二老應當儘快查明真相,為三嫂做主才是!”
“五兄弟莫非是瘋了?鄭氏與人通姦證據確鑿,你怎麼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長嫂胡氏在旁聽著,氣得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