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好問他道:“你笑什麼?”
他含笑答道:“我也壞,妞兒也壞,我們兩個鬧你一個,看你怎麼辦?”
葉春好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下:“說你壞,你還得意起來了?我怎麼辦?我要麼走,要麼留下來上家法,你們兩個,我一人給一頓板子。”
雷一鳴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笑,先是抿著嘴笑,笑著笑著抿不住了,露出了牙齒。葉春好看了他片刻,這時就問:“幹嘛?要吃了我呀?”
雷一鳴一躍而起摟住了她的脖子:“你親我一下。”
他身上再沒肉,終究也是個男人,有沉重的分量。葉春好猝不及防,被他墜得彎了腰:“鬆手,誰要和你鬧?”
可是他已經把面頰湊到了她唇邊:“不,你今天一定要親我一下。”
“煩死了,放開,就不親。”
他不放手,像個大號的頑童,纏著她抱著她,擠擠蹭蹭的往她懷裡拱。她的嫌棄與躲閃都太可親
了,也太可愛了。如果她不是真的原諒了他,真的又愛了他,那她不會說出這樣含嗔帶笑的“煩死了”、“就不親”。
他沒喝酒,然而有了醺醺然的醉意,他把自己吊在了她的懷中,低低的笑,纏綿的蹭,要她今天一定要親自己一下。她推了他一把,打了他一下,輕輕的,完全不痛,都不是真推和真打。忽然抬起頭來,他仰視著她的臉,臉是粉白的鵝蛋臉,眉目都是工筆畫,一筆一筆,描得有章有法,是個溫柔安然的好模樣。
這麼好的一個女人,他卻不信她是真好,無緣無故的折磨了她幾年。緩緩收緊了手臂,他仰臉說道:“春好,那你打我一下吧!”
葉春好扭開了臉,臉蛋微微的有點紅:“瘋啦?一會兒要親,一會兒要打?”
然後她低頭看向了他,和他對視的時候,會有前塵舊事一起湧上心來,讓她的目光又熱又痛。抬手一遮他的眼睛,她正要說出一句話來,卻聽到有轟轟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那聲音火速的逼近了到了頭頂,雷一鳴扯開了她的手,下意識的抬頭向上望去。
上方只有天花板,而在下一秒,一枚炸彈從天而降,就落在了隔壁雷一鳴的臥室中。
炸彈穿透房頂,在地面上砸出了大爆炸。氣浪瞬時掀起了房上瓦片,一道陽光從天花板的缺口中直射進來。雷一鳴愣了愣,隨即從床上跳了下來,大聲吼道:“空襲!
”
他一手拉起葉春好,開了門要往外跑,可是又有一顆炸彈落在了門外院子裡,疾風挾著瓦礫石片,劈頭蓋臉的抽向了他。他一看情勢不妙,而房內的牆壁已經裂了縫,隨時可能房倒屋塌,所以扭頭又拽著葉春好奔了後窗。
後窗是緊閉著的木格子窗,他手忙腳亂的去開窗,哪知窗閂卡住了,無論如何打不開。情急之下他合身去撞,硬把窗子撞開了一扇。窗後是一片長草蔥蘢的斜坡,直通著一條土溝,正是躲避空襲的好地方。又有一顆炸彈在院子裡爆炸了,炸碎了帶著房門的那一面牆,火焰和碎石一起襲擊了他們,他轉身拉扯了葉春好,拼了命的喊:“跳窗出去!快!”
葉春好聽清楚了他的話,可是不假思索的,她先把他推到了視窗——不假思索,什麼都沒想,只是出於直覺,想要讓他先走。
讓他先走,自己隨後跟上,自己健康靈活,能跑能跳,晚走一步也追得上他。雷一鳴身不由己的被她硬掀出了視窗,落地之後打了幾個滾兒,他踉蹌著站起來,就見葉春好手扶著窗框,也已經將一隻腳踩到了窗臺上。
慌忙伸出一隻手,他跑向了她:“快點——”
就在這時,一枚炸彈砸入房內。在驟然爆發的巨響和烈焰中,房屋四分五裂坍塌下去。雷一鳴被氣浪衝擊得直飛起來,眼前驟然明亮又驟然黑暗了,他在黑暗降臨的那一剎那,
完成了他對虛空的那一抓。
他昏了過去,手攥著拳頭,以為自己抓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