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田不是把他帶回天津去了嗎?”
“他前兩天又跑了。我想他身上沒有錢,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十有八九是來了你這裡。我往你這裡發了兩封電報,也寫了一封快信,可是一直沒有得到迴音,心裡又急得很,就找了過來。”
“我去北平了,昨天才回來,沒有看到你的電報和信。小文不在我這裡。”
說到這裡,他見葉春好抬眼觀察著自己,分明是不信,便側身向內一伸手:“怕我騙你的話,你可以進來搜查。請。”
葉春好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不必了,我並沒有懷疑你
的意思。既是小文沒有到你這裡來,那我就回去了。”
然後她不看人,只對著雷一鳴的方向一點頭:“再會。”
雷一鳴略一猶豫,隨即說道:“你留下等等也可以。小文確實是很有可能會到我這裡,也許過幾天,他真來了,也未可知。”
葉春好已經轉身走出了幾步,聽到這裡,也停了下來。重新面對了雷一鳴,她點了點頭:“你這話也有理。那我就在這裡再等幾天。請把府上的電話號碼給我吧,我一天打一個電話過來,若是小文忽然到了,也請你立刻打電話給我。”
“你要電話號碼幹什麼?你要到外面去住?”
葉春好聽了這話,臉上有了一點驚疑的顏色,彷彿他說了什麼怪話:“我自然是——”
她想說我自然是在外面住,可轉念一想,她把這話換了個說法:“我已經找好了一家旅館,行李也都放在那裡了,離這裡也不遠,起居方便得很。”
雷一鳴聽到這裡,終於是忍不住了:“哪有女人獨自去住旅館的?你知道那都是什麼地方?”
葉春好也知道旅館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出入,比不得北京天津的那些外國飯店。可她帶著個小丫頭關門住宿,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況且旅館再不好,她也不能搬到雷一鳴家裡去。當初千辛萬苦的和他離了婚,如今又跑到他家裡來住,這叫什麼事?
所以對著雷一鳴微笑了一下,她非
常的客氣,也足夠的冷淡:“我會小心的,再說也不久住。”
葉春好帶著小丫頭回了旅館,進房坐了沒有五分鐘,就有一隊凶神惡煞計程車兵闖進來,連她們主僕帶她們的行李,一起搬運進了一輛汽車裡,拉回了雷宅。
葉春好變了臉色,以為他連張嘉田都不顧忌了,想要趁機大發淫威,找自己報仇雪恨。哪知道雷一鳴見了她,只說:“你這膽子真不小,那旅館後頭就是煙館賭場,也不怕讓人把你拐了去?”
然後他不耐煩的揮揮手:“我讓人給你收拾兩間屋子,你住去吧!去吧去吧!”
第二百零二章 若即若離
葉春好覺得,自己真是要被弟弟折磨死了。
葉文健自從戒菸成功之後,對她就一直是不冷不熱。她起初光顧著歡喜,還沒在意,後來才漸漸的感覺到了:弟弟對自己有怨氣。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對不住他。她對他就差嘔心瀝血了,可他這樣大的孩子,不但不領情,反倒怨恨她,她又糊塗又傷心又委屈,這天就把葉文健叫到跟前,把自己怎麼怎麼為他操心,怎麼怎麼為他費力,又是怎麼怎麼為他飽受煎熬……等等苦處,長篇大論,說了半宿。她講起道理來也是一絕,說得頭頭是道,逼得葉文健啞口無言,似乎只有一死,才能對得起她。
她含著眼淚,痛訴一場,以為弟弟這回知道了自己的苦心,定會浪子回頭、重新做人。哪知一夜過後,葉文健就溜出家門、消失無蹤了。
葉春好若是不愛這個弟弟,那他跑就跑了,橫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子,跑出去了也餓不死。可葉春好愛他,像愛兒子那麼的愛他,他這一跑,若是重新又染上了大煙癮怎麼辦?若是又更深一步的墮落了怎麼辦?這麼一想,她那顆心就像火燒似的,焦得她一刻都不得安寧。她有心向張嘉田求援,可張嘉田去了北平,一直沒有音信,張嘉田手下的那個不男不女的大姑娘,滿山紅,倒是還在天津,也自告奮勇,願意幫她去找,可這話說完之後,滿山紅就不知是找到
了哪裡去,葉文健不見回來,她本人也沒了。
葉春好知道這個滿山紅雖然聰明精幹,可是有點著三不著兩,不能指望,故而只得親自出馬,跑來了承德。到了承德之後,她已經愁苦得沒了心緒和表情,所以對待著雷一鳴,她看起來是相當的鎮定。
如今坐在了雷家僕人收拾出來的客房裡,她吃了一頓遲來的午飯。飯菜進了肚子,她那身體和頭腦都得了些許補養,頭腦這才像上了油的齒輪一樣,慢慢的又轉了起來。
她想偷著去看妞兒一眼。
不必讓妞兒瞧見她,她只想單方面的看看妞兒。小丫頭已經在隔壁小屋子裡歇下了,她也不使喚她,自己擰了把毛巾擦了擦臉,然後試試探探的走了出來。客房位於一座小跨院裡,她探險似的出了院子,接下來就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了,只得站在原地。忽聽旁邊玻璃窗子“咚咚”響了兩聲,她倒嚇了一跳,覓聲望去,就見自己身旁便是正房,而那玻璃窗後影影綽綽的站著個人,看身形正是雷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