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田或許還可以不足為懼,可洪霄九絕不是他能夠輕易打發了的——自從雷一飛死後,他被這人折磨了多少年?他從來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把望遠鏡遞向了白雪峰,他含糊的說了一句話。白雪峰沒聽清楚,問道:“大帥,您說什麼?”
他清了清喉嚨,提高了聲音:“傳令下去,集合所有兵力向西突圍!”
隨即他回頭問尤寶明道:“我的馬呢?衛隊上馬,掩護我走!”
尤寶明雖然官至衛隊長,但他是個“後來”的新人,還不曾領教過洪霄九的威力,所以此刻聽了雷一鳴的命令,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後才轉身跑向了附近的山坳——那裡是個背靜的地方,正適合他們隱藏戰馬。
然而未等他跑進山坳,遠近的槍聲驟然激烈起來,四周喊殺聲震天,竟是敵人們發起猛攻了!
雷一鳴許久沒有這
樣恐慌過了。
他依稀聽見白雪峰在大聲向自己報告著什麼,可是耳中轟隆隆的鳴響,竟能讓他一個字也聽不清楚。忽見自己的衛隊趕著戰馬衝過來了,他迎上去牽住領頭的阿拉伯馬,馬還小跑著沒有停,他已經踩著馬蹬飛身而上。一抖韁繩制住了馬,他對著白雪峰一招手,隨即俯身催馬喊了一聲“駕”,也不往下方的山路上走,直接穿林子向西疾馳而去。尤寶明萬沒想到他說逃就逃,慌忙也上馬追了過去。白雪峰慌了神,哆哆嗦嗦的爬上馬去,他抬頭一瞧,就發現前方的衛隊已經消失在了密林裡,雷一鳴更是早連影子都沒了。
“我的天。”他在心裡暗叫:“我沒得罪過張嘉田,真被俘了,也應該不會吃槍子兒,可是……”
可是被俘終究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所以他原地認了認方向,最後糊里糊塗的一閉眼,他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賭命似的也跑了。
白雪峰沒了主意,亂跑一氣。尤寶明帶著衛隊跑了幾分鐘之後,和白雪峰一樣,也落入了茫然的境地——他把雷一鳴給跟丟了。
值此生死關頭,衛隊長和大帥分了家,這還了得?他急得心如火燒,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放眼向山下望去,他就見大帥所帶的兩個警衛團亂成了一鍋粥,正擠在山路上對著四面八方亂打亂殺。而敵人——分明人數和力量都不及己方——可因為
是地頭蛇,熟悉地勢,所以專打靈活的仗,明顯是佔了上風。
“這怎麼辦?”他真急了,也不知道是在問誰,單是魔怔了似的自己嘀嘀咕咕:“這怎麼辦?”
下一秒,他沒有得到回答,只得到了一粒穿胸而過的流彈。一聲沒吭的從馬背上栽下來,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口鼻之中還有呼吸。部下衛兵見了,驚呼著想要下馬救他,可幾束子彈橫掃過來,他們像秋日等待收割的莊稼一樣,齊刷刷的一起倒了下去。
戰馬嘶叫著亂跑起來,一小隊士兵扛著衝鋒槍從暗處走出,為首一人一手拎著手槍,一手提著一根手杖,正是洪霄九。
洪霄九走在這一地血泊之中,用手杖翻動了屍體檢視,看過之後,他對身邊計程車兵說道:“去告訴張師長,雷一鳴跑了,讓他趕緊帶兵往西追。”
在張嘉田帶兵向西追擊之時,雷一鳴已經衝進了山林深處。
他知道自己是慌不擇路,走得不對勁,然而事到如今,正確的路線他知道,敵人也一樣知道,他就只能是這麼走。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在響。灰披風逆著寒風高高飄起,和兩旁枯樹的枝枝叉叉牽扯不清,他單手解開披風釦子,抓著領子扯下披風向後一甩。這回周身利落了許多,他用力一夾馬腹,同時就覺著胸中空氣不夠,自己怎麼呼吸都是窒息,下意識
的用手抓緊了前胸衣襟,他俯下身,繼續向前疾衝。馬是好馬,狂奔了這麼久也不見疲態,照樣能夠像閃電一樣,馱著他在林木之間一掠而過。
天空是灰的,土地是灰的,林木脫了葉子,也是灰的。他穿著灰呢子軍裝穿行在密林之中,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於是在遠遠的一座小土丘後,有人對他舉起手槍,扣動了扳機。
“啪”的一聲槍響過後,灰影子墮下馬去。而開槍那人收回了手,漫不經心的命令同伴:“過去瞧瞧,我好像是打中了一頭鹿。”
說這話的人,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