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田是在中午時分回的家,一進家門就被林燕儂嚇了一跳。
林燕儂描眉畫眼的打扮著,一身花紅柳綠的時髦裝扮,然而兩隻眼睛通紅的,一腦袋長髮雖然也在腦後挽成了緊緊的髮髻,然而不知是哪裡出了毛病,讓人總感覺她要炸毛。雙手緊緊的絞著一條手帕,她不敢公然的拋頭露面,就只在張嘉田的臥室裡藏著,張嘉田在外頭熬了一夜,自覺著身上臉上都是不乾不淨的,回家就急著放水洗個澡,結果推門往臥室裡一走,他迎頭瞧見這個紅眼睛妖精,登時就“哎喲”了一聲:“你這娘們兒是怎麼回事?沒事在我屋裡藏著幹什麼?”
下一秒,他被林燕儂死死的摟了住。
那張濃妝豔抹的粉臉埋進了他的懷裡,一邊撒歡一邊撒嬌的使勁蹭,聲音帶著哭腔,被她從鼻子裡婉轉的哼出來:“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我連累了你,他為了這個要害你呢!”
張嘉田張開雙臂,低頭看著這個在自己胸前亂拱的小腦袋,全然不感動,只是覺著莫名其妙:“什麼亂七八糟的,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林燕儂抬起了臉,臉上的脂粉都蹭到張嘉田的衣襟上去了,但是唇上的口紅還保留著,一撅撅出了個櫻桃小口:“我不是和他還沒有正式脫離關係嘛!誰知道他會不會為了這個整治你?”
“那你還來北京?”
林燕儂用水蔥似的手指頭一點他的額頭:
“想你了,不來不行!”
張嘉田懶怠欣賞她那副打情罵俏的姿態,隨手把她往旁邊一推,他開始脫衣服,林燕儂見了,便是問道:“要洗澡呀?”
張嘉田覺得她這是明知故問,故而只不耐煩的“嗯”了一聲。
林燕儂得了回答,卻是全不在意,歡天喜地的就扭向浴室,給他放熱水去了。
張嘉田洗澡的時候,林燕儂依舊圍著他忙前忙後,他光著屁股坐在一浴缸熱水裡,心裡非常的坦然,彷彿林燕儂是他的老妻,也彷彿林燕儂不是異性,不足以刺激出他的羞恥心。林燕儂放下香皂拿毛巾,放了毛巾又撩熱水,手上一刻不停,嘴上也一刻不停,在把張嘉田昨夜那一去不復返的原因問清楚了之後,她當即將陳運基狠狠咒罵了一頓——沒敢罵雷督理,因為知道對於張嘉田來講,雷督理這人有點特殊的意義。
把張嘉田洗刷乾淨了之後,她又張張羅羅的伺候他換了衣服鞋襪。他這回可算是舒服了,清清爽爽的坐下來喝茶,然而頭上又總有兩隻手在活動,是林燕儂蹙著眉頭張著嘴,一邊檢查著他後腦勺上的青包,一邊緊咬銀牙的替他害疼——那個姓陳的竟然對她的小爺們兒下這麼狠的毒手,真是天打雷劈碎了他都不解恨哪!
她疼小爺們兒疼到骨頭裡了,好像小爺們兒是她的親兒子。然而小爺們兒一點也不領她的情,不但不領她的情,還嫌
她那兩隻爪子抓抓撓撓的煩人,以至於要猛的一晃腦袋,粗著喉嚨呵斥一聲:“別弄我!”
她對張嘉田沒脾氣,不弄就不弄。兩隻手搭上張嘉田的肩膀,她從後方俯下身去,湊到他耳邊吹氣如蘭:“你說你早上什麼都沒吃,那中午就早一點開飯吧!你想吃什麼?你報出菜名來,我替你傳話去。”
張嘉田忍無可忍,回頭瞪了她一眼:“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饞?我早上少吃一頓飯又餓不死,中午有什麼吃什麼就得了,沒事我報什麼菜名?我這腦子是用來報菜名的嗎?”
他年輕,又是白白淨淨的一張英俊面孔,此刻這麼把濃眉一豎眼睛一瞪,惡狠狠的,反倒更有股子漂亮的邪勁。林燕儂看在眼裡,只覺得自己對他又怕又愛,實在是萬分的惹不起,就只得自居為受氣的小媳婦,一聲不敢多言語,只用那軟軟的小手輕輕一打他的後背,直起腰來嘀咕道:“你個壞蛋,不識人家的好人心。”
說完這話,她轉身嫋嫋娜娜的走了,張嘉田不看她,也不知道她一路扭去了何方,心裡只想這個娘們兒是不行——也不必去細想她究竟是哪方面有缺點,反正籠統的就只感覺她“不行”。
她就只在床上和他勢均力敵、是位干將。
張嘉田坐在窗前喝了一壺茶,喝得頭上冒了汗。這時門簾一動,那林燕儂又進了來,笑嘻嘻的拉他出去:“飯都擺好了,出去吃一口吧!”
張嘉田雖然有點煩她,但又犯不上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便隨著她走去餐廳坐下來,一言不發的吃了將近一鍋大米飯,湯水小菜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