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督理到了此時此刻,很有一點苦盡甘來之感,以至於他要癱坐回沙發上,徹底放鬆的休息一下。與此同時,葉春好一路疾行,已經走去了後花園內的涼亭裡。
她匆匆趕到這裡,為的也是休息一下——方才腦子裡太亂了,她須得找個安靜地方,把自己這滿腦子的思緒整理整理。
她萬沒想到林勝男會懷上雷督理的孩子。
林勝男她是見過幾次的,那是多麼蒼白荏弱一個小姑娘啊,雖然個子不矮,可身體簡直單薄得如同孩子一般,哪裡是能夠孕育小生命的樣子?雷督理身邊的任何女人,包括自己,都比她更有資格做一名母親啊!
葉春好忽然想起了自己從丈夫櫃子裡搜出來的那些西洋藥片。
雷督理先前一直在斷斷續續的服藥,據葉春好調查,那些藥物雖然有著西藥的外表,但究其本質,和春藥也差不了太多。她連著勸了雷督理若干次,總算勸得他聽了話,把那些藥品盡數的丟了掉。
服藥的時候,他一直是求子嗣而不得,停藥之後,他倒是讓那小孩子似的林勝男懷了身孕。葉春好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而無論是不是,她都無話可說,都只能認命。
認了命,然而不認輸。林勝男內有雷家兒女,外有做秘書長的哥哥,鉗制雷督理像玩似的,將來自立起了門戶,遲早要把大帥府的頭銜搶過去。到時候自己莫說保留正房太太的地位,怕是連“兩頭大”的局面都不能維持。與其如此,索性早做打算,先把那林勝男弄回家裡,放在眼前。雷府裡頭,她葉春好還是說了算的,林氏兄妹想要興風作浪,也得先過了她這一關才行!
葉春好素來是務實的行動派,長遠的問題解決不了,那就先來解決眼前的問題。猛的又想起了自家那位丈夫,她的鬥志忽然一落千丈。
丈夫是個陰晴不定的糊塗種子,她拿他沒辦法。
她要是不愛他就好了。她要是不愛他的話,那麼了無牽掛,真能把日子過得相當瀟灑自在。她見識了多少年輕貌美的少奶奶小太太,純粹就是為了金錢地位而結婚的。她若是也像她們一樣,那麼現在簡直可以是幸福的了。
葉春好在那涼亭裡坐了許久,末了覺得這腦子裡的大事小情全都清楚了,這才又回了樓內。
如她所料,雷督理依然乖乖的留在這個家裡,並且還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衣服。溼漉漉的短髮向後攏過去,他站在客廳窗前向外望,顯出了一個偏於蒼白的側影,從額頭到鼻樑,從嘴唇到下巴,線條流暢,起伏得有致,是個美男子的像,適宜拍成明信片,畫成油畫也不錯。
葉春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眼見他聞聲回頭望向了自己,她把目光移開,不看了。
“三姨太太的屋子收拾一下,給她住吧。”她沒頭沒腦的開了口:“那屋子是好屋子,冬暖夏涼的,傢俱也現成,又帶著冷熱水管子和浴室。”
雷督理的反應慢了一步,但是很快也明白過來了——林燕儂那屋子是不錯,獨佔一座大院落,因為剛把她討進來時,瑪麗馮還沒有出走,他故意的對林燕儂特別優待,目的是氣瑪麗馮。
那地方要是沒住過林燕儂這個吃裡扒外的賤人,就更好了,因為林燕儂是偷著逃了的,所以雷督理總覺得那屋子像是死過人的凶宅。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這想法純粹是出於個人的好惡,其實並沒有道理。
“也行。”他飛快的權衡了一下,對著葉春好點了頭:“那我這兩天就帶著她回來,如何?”
葉春好答道:“別急,等我派人把屋子收拾好了,你再接她吧!”
“那……得多久能收拾好?”
葉春好見他這樣執著的發問,聽出他心裡縱是沒裝著林勝男本人,至少也是裝著林勝男腹中的那個孩子。心中濃濃的酸了一下,她對著雷督理勉強一笑:“你先不要聲張,我知道那屋子裡究竟缺了多少東西?等我佈置好了,我告訴你,你再對外說那接她回家的話。要不然說接不接,講起來又是我在從中搗鬼,黑鍋還是要由我來背,我也背得夠了。”
她既服了軟,而且軟得這樣通情達理,雷督理便走過去抱了她的腰,低頭笑道:“誰敢說那話,我打折誰的腿。”
葉春好不理他這句話,只抬眼看他:“記得保密,可別再惹我生氣了。”
雷督理低下頭,和她前額相抵——這個時候,他又愛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