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得就要上前理論,卻被許坤一把拽住。他急聲說道,“你如果再惹事,我立刻帶你離開,你別想找到我師父!”
我轉頭瞪著他,連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罵人的衝動。
許坤見我情緒平復下來,這才拉著我往裡走。整個院子都是暗色調,無論是燈光還是裝飾,我跟著許坤順著走廊往裡走,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抱著親吻,有的竟然還在打架。我覺得特別的神經質,為什麼在一座那麼平和的城市下面卻存在著這樣黑暗的場所。而這樣的場所竟然和那樣冷靜自持的裴少北聯絡在一起,我無法接受,也無法無視。
這樣的嫉妒和憤怒,甚至超過了在蕭晨酒宴上遇到的羞辱。我怒火中燒,像一個前來捉姦的潑婦一般,就差擼著袖子揍人了。許坤帶著我七拐八拐地往裡走,我越想越氣,忍不住就問道,“許坤,是不是我不在的這一年多,裴少北就經常來這樣的場所?”
許坤點了點頭,回答的理所當然,“是啊,經常來,一個月至少一次吧!”
我死死握著拳頭,感覺到火氣已經快竄到頭頂了。終於目的地到了,我還沒來得及積攢力量去捉姦,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震住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裴少北會來這樣的地方。男人,女人,每個人都亢奮地叫囂著,幾乎要將房頂揭穿。被圍起來的方形競技場內嗎,兩個男人帶著拳擊手套正在搏擊,其中一個就是裴少北。雖然他帶著半扇魔鬼面具,可是那身形,那唇角,熟悉的我不用去細看都能描繪的出來。
更何況,他身上還穿著那件我親自為他挑選的襯衣,此刻襯衣已經全部被浸溼,而對面和他對打的男人,身體強壯,穿著訓練服,一看就是這個酒吧的內部打手。裴少北比他竟是矮了一個頭,我心裡驚訝之後便成了擔心,我使勁扯了扯許坤的胳膊問道,“裴少北在做什麼?”
我的聲音被接下來的吶喊聲掩蓋,許坤自然聽不到,他的目光正急切地往場地中心看。我也隨著吶喊聲望過去,就看到裴少北出拳的動作,以及對手的防禦。很顯然,對手並沒有施展出真實的實力,而是陪練。
一想到這裡,我心裡才微微放鬆下來。緊接著便被一種酸楚取代,他不去打那些欺負我的人,反而來這裡打拳,什麼意思?發洩?
我心中越發不屑,眼睛卻抑制不住往那看。裴少北的動作很嫻熟,好像經常過來來練習一般。我想起許坤說的那句話,在我不再的一年多里,裴少北至少要每個月過來一次。我並不記得裴少北有打拳的愛好啊,而且,現在外面很多搏擊俱樂部,又正規又安全,為什麼要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被周圍的吶喊聲吵得耳朵都疼了,再看許坤卻也加入吶喊的行列,瘋狂地隨著裴少北的出拳,拼命地喊著。彷彿要將心裡所有的氣都在這一刻喊出來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在作祟的酸澀憤怒竟然隨著這樣喧鬧的聲音變得蠢蠢欲動,我竟也有種要吶喊的衝動。
“怎麼回事?這群人都是瘋子嗎?”我看著周圍絲毫不顧及形象的人群,伸手去拉許坤,許坤被我拉得一個踉蹌,卻是一把將我抱住,根本不聽我的話就再次朝著場內喊了起來。
我被他的動作弄得有些慌,瞬間又想起了在院子外面的那個黑壯男人,還有在廁所裡的裸體暴發戶。我心裡一陣惡寒,趕緊掙脫開許坤的手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許坤根本就沒注意我的動作,甚至我都退開了他也沒有在意,依舊揮舞著胳膊,瘋狂地叫囂著。
我站在人群之外,身在喧囂之中,卻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剛剛的瘋狂偏執,剛剛的憤怒不安,剛剛的執著尋找,在這一刻,卻變得異常可笑。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刻的心情,就彷彿,你一直認為是對的事情,突然間有人告訴你,孩子,那都是錯的,你所認知的所有東西,都是錯的!
我踉蹌後退,急急轉身而逃。腳下的高跟鞋也變得不再合腳,我跑的很慢,很晃,中間撞到了好幾個人,謾罵聲口哨聲不絕於耳,我卻並沒有感到害怕,而是被一種無形的空虛緊緊纏繞著,這些空虛不是來自於我,而是來自於整個酒吧。來自於那些吶喊的人群,來自於在競技場上,揮灑汗水的裴少北。
這個社會怎麼了?這些人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會在白天那樣平靜的身體裡住著這麼瘋狂的靈魂。我看不透,不敢看透,我不知道是我病了,還是別人病了,亦或者是這個社會病了。我很難受,很心痛,為自己,為裴少北。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覺得那條黑暗的道路那麼遠,那麼遠,彷彿你窮極一生都不可能抵達對岸。我感到絕望,感到無助,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我還能依靠誰。彷彿一瞬間,除了我自己,這個世界不再存在任何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