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當朝宰相顧揚靈的府邸,修建在京城西北角,共有大小院落三十八個,房屋近千,規模直逼皇宮。
辛予美的居所,便在府邸最角落的偏遠地方,僻靜、種有梅花。辛予美原以為,這是顧揚靈優待於她,畢竟她曾救他一遭。
但現在,辛予美才發現,這哪裡是優待,分明是刻意與她為難。相府何其氣派,規矩何其多,其中有一條,府中小妾,每日需於卯時前去主母夫人處請安。她是相府最不入眼的第十七個小妾,住得最為偏遠,每日需得提前半個時辰出門,大寒天的,幾乎要命。
這一日,便是她第一日前去夫人住所請安,更悲慘的是,原本就染上風寒的她昨夜被嬤嬤拉著背家法,一夜未眠。這會兒被迫前去請安,腳上軟綿無力,全靠意志強撐著往那邊趕。
然而,儘管她緊趕慢趕,待她到時,夫人房中已坐滿了女人,除去亡故的,仍有八個小妾在場。
她是第九個,座椅被安排在最角落。
她努力想著昨夜嬤嬤教導的,邁著小碎步走了進去,向著夫人一拜,行禮道:“妾身給夫人請安。”
夫人見了她,好似方才的好心情瞬間被她掃光了,嫌惡地瞧了她一眼,“怎來得這樣晚?”
予美原想辯解,但左思右想發現辯解行不通,乾脆認錯道:“妾身知錯,再不敢犯,請夫人饒恕這一回。”
這時,在她右側坐著的一個穿著粉襖,戴白毛領的女人突然掩面笑起來,“果真如夫人所說,是個懂事兒、會說話的人兒呢!”
語氣刁鑽,陰陽怪氣,擺明了是在諷刺予美下賤。
予美並非聽不懂她的諷刺,但她此刻既無心、也無力計較,只想快快結束,回到安靜的地方躺下,若能一睡不醒,想來最是好的。
於是她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亂動亦不亂說。
夫人見她這般下忍,毫無骨氣,越發覺得相爺這次是犯了糊塗,竟看上這種下流女子。
但即便如此,她發現,自己仍是無可奈何,心中越發惱火,見也不想再見她,於是擺手道:“行了,免禮吧。”
予美遂謝恩,正待退回自己的位子,又被喚住了:“小妾入門,需得敬茶,你之前未盡職責,今兒便補上吧。”
言罷,便有丫環端著圓盤走了進來。予美依著禮數先敬了夫人,接著是小妾們,別人倒沒怎樣,說了些刻薄話就接了茶。但到了六姨太那裡,卻出了岔子。
予美本就虛弱,加上六姨太故意在接茶時錯手,那杯茶便打翻在地,弄髒了六姨太的毛靴。
六姨太當即怒踢了她一腳,她被踢翻在地,一時腹痛難當。
小玉見小姐這般受辱,氣憤不已,便去理論:“六太太,我家小姐再怎麼著,也是相爺娶進府中的十七太太,您怎麼能打人呢!”
然而,相府並非辛府,她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就惹了大禍!
這幫人中,十個有九個都看不予美不順眼,早就想使點絆子了,奈何予美一直謹慎隱忍,她們想尋錯處都難,才相安無事。
小玉這一下子……
只見六姨太先是一笑,接著起身向著夫人一拜,“夫人,方才的事您也瞧見了,這十七姨太不知是對妾身有意見還是怎麼的,先前還好好的,到了妾身這兒就不對了,先是潑了妾身一身,接著又縱容一個下賤的奴才,對妾身大呼小叫,簡直以下犯上!”
她特意將下賤的奴才、以下犯上幾個字咬得極重。
那雙丹鳳眼在予美與小玉身上不斷遊走,接著聲音一沉,“不過一個丫環,哪裡有這般膽子!還不是主子教唆的,今兒妾身受點委屈倒沒什麼要緊,只怕……”說著,畫風突變,已是鼻涕眼淚一塊兒下,挑唆道:“來日猖狂更甚,倒敢欺負到您……頭上了,您可是堂堂千金之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