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當蒙受有些人的恩惠,就會萌生一種離奇的“正義”,他們會毫無保留的相信施恩人的所有言論,愛屋及烏同仇敵愾,並把自己這種其實並沒有經過求證落實就助紂為虐的行為,美其名曰知恩圖報,他們覺得自己必定是站在分水嶺之高尚一側,十足資格判罰低劣一側的“敗類”,他們不會承認其實自己無非也是因為利弊,和多少趨利避害的人並無本質區別。
渠出看來,蔣媽媽就是這一類人,她根本不去考慮何氏的話多麼離奇弔詭,她選擇了輕信,因為何氏曾經救過她兒子的性命。
於是蔣媽媽開始對肖氏破口大罵,渠出毫不懷疑如果肖氏現在當場,蔣媽媽會毫不猶豫接過何氏遞來的匕首,把肖氏千刀萬剮,並認為自己是個鋤暴安良的英雄。
而何氏還在控訴,她透過控訴自圓其說。
“不僅那一個孽障,許是姦夫淫婦的行為觸怒了天地鬼神,他們通姦所生的孽種竟然相繼夭折,我心裡當真覺得痛快,但我後來也漸漸同情大伯,他一直被瞞在鼓裡,不知肖氏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他的親弟弟竟然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他眼見肖氏因為兒女夭折悲泣,大伯與肖氏一樣難過,甚至比肖氏還要痛不欲生,他時時處處都護著肖氏,一次次忍受著喪子的痛苦,直到肖氏生下康哥兒。
康哥兒剛一落地,我就知道只有他是大伯的親生孩子,大伯那樣珍愛著康哥兒,但卻不知道康哥兒的生母竟然無恥之尤!康哥兒才出生時白白胖胖的,肖氏竟然滿心不甘,我親耳聽聞她和伍泊帷抱怨,說不想養大康哥兒,她竟不憤和伍泊帷的子女無一存活,她根本不想養活大伯的骨肉!
慶幸的是我並沒讓這對狗男女知道我精通醫術,我不忍見大伯的唯一子嗣被他們害死,所以趁他們不備,給康哥兒施了針,讓康哥兒顯出病症來,且買通空虛子,那時老太太因為康哥兒的病症四處請醫,我就讓空虛子主動上門,杜撰肖氏妨克子女的說法,不出我所料,大伯果然不願休棄肖氏,決定將康哥兒過繼,大伯當然也不忍心和康哥兒骨肉分離,過繼二房是順理成章,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照顧康哥兒,防範康哥兒被肖氏這毒婦謀害。”
“難怪二太太救活了奴婢的小子,卻千叮萬囑不讓奴婢聲張是太太妙手回春。”蔣媽媽先是恍然大悟,又把肖氏一陣怒罵:“虎毒尚不食子,姓肖的真是比豺狼虎豹還要狠毒!這樣的人,活該不得好死!”
“她怕是沒有想到,康哥兒之後,她再也懷不上子嗣,又眼看這些年老太爺步步高昇,且隨著大伯和伍泊帷相繼入仕,伍家一介寒門,日後竟能躋身官宦世族,可她名下無子,死後牌位不入家祠不受香火供奉,竟然後悔,又想著把康哥兒認回膝下,奈何大姑受她所惑,還有伍泊帷明裡暗中相助,如今大姑竟然懷疑起空虛子來,說服老太爺究察,若真被他們先一步找到空虛
子,那術士把我供出,我便真成了百口莫辯。”
蔣媽媽挺起胸腔:“太太放心,奴婢母子兩個的性命都是太太救的,且姓肖的這樣惡毒,人神共憤,奴婢怎能容她一再逼害太太……不過,奴婢只怕自己無能,不能及時察知空虛子的行蹤,落後一步。”
“這倒不會,因為老太爺和大姑是最近才起疑,且肖氏和伍泊帷根本不知空虛子的行蹤,而我當年,卻是知道空虛子的居處。”便說了一個地址,交待蔣媽媽好生記住。
但何氏當然不只是打算讓空虛子逃匿而已,再度用帕子捂著臉哭訴:“這些年為了不讓康哥兒受肖氏謀害,我幾乎與那孩子寸步不離,對待康哥兒比幾個親生兒子更加用心,而今肖氏因為謀利,雖說不大可能加害康哥兒,可我哪裡捨得把自己養大的孩子交還給那蛇蠍心腸的女人,可縱然空虛子不見蹤影,有那莫問道長的卜斷,老太爺必定也會主張讓康哥兒認回生母,除非……”
“除非四爺再犯舊疾,證實肖氏當真妨克子女!”蔣媽媽眼中一亮:“四爺那所謂虛症,本是因為太太設計,太太只要再行施針,四爺就會犯病,坐實肖氏克子。”
“媽媽說得對。”何氏方才如釋重負,但仍沒休止裝模作樣:“我只是用銀針刺激康哥兒的幾個穴位,只要及時再行施治,並不會傷及康哥兒的身體,不過如今康哥兒在太師府,大姑又受了肖氏的蠱惑,必定不讓康哥兒和我獨處,我也無意讓康哥兒知曉這些事……畢竟肖氏乃康哥兒生母,康哥兒若知道生母竟如此無恥,日後又將如何自處?所以,還需要媽媽從中配合。”
接下來就又是一番商量計定。
渠出自是立即將何氏的陰謀通報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