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一瞪,粗著聲嗓衝長子吼道:“怔在這裡做何,還不快些去請道長進來,往正堂稍候,家裡的這些事,可不能張揚出去,惹鄰里閒話。”
王平安是個孝順孩子,一貫不敢太過違逆父親,被這一訓,也只好振作一番精神,彬彬有禮去接待被他疑心為神棍那位來歷不明的道長。
待一見人,度出只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套著件一看就不合身的半舊道袍,把瘦削的面頰高高抬起,儼然故作高深的派頭,王平安心裡的“神棍”二字就更篤定了,只是想這類所謂的術士,所圖無非錢銀而已,倒也省得開罪他,一來鬧出事端,再者又會激怒父親,他也便剋制著輕慢的態度,顯出些誠心請教的應酬。
這道長,不是別人,又是莫問。
那麼他這回“出山”,自然又是因柴生,準確來說是春歸的授意。
莫問雖說沒有學到逍遙子的一成本事,卻天生狡黠,對於察顏觀色、裝神弄鬼極有心得,他雖大剌剌坐在上首,而且把白眼翻得老高,但餘光把王平安的神態一掃,竟就看穿了應酬的態度,主家既想應酬,道爺可不願寒喧,莫問起身便走。
王平安連忙阻攔:“道長留步,道長還請留步,家父因為抱病,正臥床靜養,故梳整更衣尚需片刻,並不是有意怠慢道長。”
“令尊非為怠慢,奈何閣下卻對小道心存質疑呢,小道若還腆顏留候,也是自討無趣。”莫問昂首挺胸繞開阻攔,緩緩的一抬腳。
王平安果然就著急了,陪著小心,連道誤會。
莫問便把腳暫且放下,冷笑道:“是否小道誤會,閣下心知肚明,不過小道今日路過,確見貴宅有冤魂纏留,一時好心才想提醒,莫要執迷不悟惹生血光之災,縱管閣下認定小道乃招搖撞騙之徒,小道也不妨代那冤魂……”
說著望了望一側,彷彿果然能看見冤魂一般。
“代為轉告,閣下雖非冤魂親出,卻也一貫禮敬她為庶母,怎麼明知庶母蒙冤,並不曾行為與人苟且私通的醜事,當初也還曾為庶母分辯,卻就相信了庶母乃羞愧自盡呢?那草烏之毒,實非庶母所藏,必定為兇手栽贓,你們若不尋出這一兇手,冤魂糾纏不散,恐怕,就不是令尊肺火生痛,令慈舊疾復發這點報應了。”
把這話說完,莫問再不多留,這下子抬腳落腳都甚利落。
王平安完全被這話震驚在場,一時間也沒想著要阻攔了,直到他爹心急火燎趕來,卻只看到一個呆若木雞的兒子,急怒攻心斥責不休的時候,王平安這才回過神來,沮喪不已把莫問的話敘述一番。
父子兩俱信小道長果然是個“高人”。
王家雖不是什麼顯貴門第,因為富甲一方,不比得貧賤時候,多少會看重幾分體面,家裡的妾室鬧出通姦的醜聞,王久貴也難免會被外人嘲笑,所以這件事不曾鬧得沸沸揚揚,白氏的死也只是報了個急病。
要道長當真沒有神通,從哪裡聽說王家這些隱秘?更不說竟然能夠篤定白氏是服草烏而亡!
王久貴跌足不已,見兒子也是悔之不迭,他倒沒再責備,只捂著腮幫哼哼:“別在這兒發呆了,興許那道長並沒有走遠,還不快些去追,就算追不到,也必須打聽著,對了,道長師從逍遙仙長,快去打聽仙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