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哥兒有兩日都沒有得到周鴻的訊息,周浩安慰了他許久,都不能讓小少年安心,還是錦姐兒人小鬼大,拖了他過來。
“娘你快說啊,難道阿賢哥哥的爹爹不好了?”錦姐兒見葉芷青不言不動,心中焦急便催促了起來。
葉芷青搖搖頭,在賢哥兒臉色大變之時,忙又點點頭,惹的小少年眼淚都快急出來:“柳姨,我爹到底怎麼樣了?”
她回身奔進帥帳,提筆在紙上匆匆寫了幾個字,便折返回去,果真見傅奕蒙還帶著三個小孩子在原地候著,她將紙張提起來,但見上面寫著幾個頗有風骨的字:你父病情好轉,勿憂!
賢哥兒見不到周鴻,見到這幾個字也是親切的,伸手要去接紙,沒想到裡面的人卻將紙團巴團巴揉掉了,小傢伙呆呆站著,不太明白這是何意。
還是傅奕蒙見多識廣,從小也曾涉獵過家中醫書,安慰他道:“隔離的病人接觸過的物品都不能帶出來,你知道這個好訊息便好了。”
次日傅奕蒙帶著倆小傢伙再來,賢哥兒便也巴巴的跟了過來,試圖聽到周鴻的隻言片語。
葉芷青倒是想告訴他,你親爹這兩日睜了兩回眼睛,意識正在回籠,說不得過兩日便能徹底的清醒過來,不必擔心,卻也只能繼續裝一個盡職盡責的啞巴,只在賢哥兒問起來時,點頭或搖頭,以此來減輕小少年的焦慮。
她眼睜睜看著周鴻有好轉之勢,一心想要前往翰海府,卻被傅巖攔了下來,只能在第四日目送著傅巖帶著連暉離開隔離的帥帳,由帥帳裡隔離的幾名全無症狀的護衛們護送他們離開。
傅老爺子就算了,連深知內情的連暉也忍心把她留下來,葉芷青內心裡不無安慰的欺騙自己:並不是我要留下來的!我只是奉師祖之命,留下來照顧周大將軍!我並非為著一己之私,而是為著安北千千萬萬的百姓,為著安北邊境的穩定!
大約這個藉口太過冠冕堂皇,她在心裡重複默唸幾遍,竟覺得再正確不過,面對臥床昏睡的周鴻,淘了布巾子替他擦手擦臉做起來竟然也平和無比。
她做的輕手輕腳,殊不知床上的人在傅老爺子的湯藥之下病勢好轉,意識也終於清醒了許多,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到臉上有個熱烘烘溼潤的布巾子擦下來,起先還當是護衛在幫他料理,尤其上吐下瀉之後虛弱的連句話也說不動,便任由那人動作。
但軍中護衛無論對主帥如何敬仰忠心,究其根本都是糙老爺們,洗臉若是沒將他禿擼下來一層臉皮,已經算得“溫柔”了,令他驚異的是,替他擦臉的這位手腳著實很輕,溫柔的都要讓他懷疑對方是拿他當小孩子來照顧了。
擦完了臉,她便順著下巴將他的脖子也輕輕擦了一遍,然後……對方握住了他的大手,開始拭擦每一根手指。
那一瞬間,仿似過去某個遙遠的場景被啟用,久病的周鴻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反手握住了腕子,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喊道:“葉子!”
他喊的斬釘截鐵,毫不拖泥帶水,自謂聲音極大,殊不知連日重病早將他所有的力氣都消耗乾淨,落在不遠處雲馳的耳邊不過是一句輕輕的呢喃,在葉芷青的耳中卻石破天驚,猶如晴天霹靂,將神魂炸了個粉碎。
她腕子被人握著,實則握著的那人力道極小,久病之人手上無力,她原本可以掙開的,朝後退去的同時竟然不曾用力掙開,只覺得腕上猶如烙鐵一般燙人,也不知是不忍還是不敢,竟然未曾掙開。
這麼一起一帶之間,周鴻睜開了眼睛,徹底清醒了。
不遠處坐著的雲馳聽到動靜抬起頭,頓時驚喜不已:“大將軍,您醒了?!“
他幾步便竄了過來,見到周鴻抓著柳姑娘的手腕,早知這位警覺性極高,大約是甫一清醒不太明白眼前的狀況,便為他解釋:“這位是傅老爺子的徒孫柳姑娘。自大將軍病後不久,我師傅跟傅老爺子就來了安北,他們兩位守了大將軍數日,見大將軍病症減輕,憂心翰海府疫症,便先去了翰海府治疫,留下柳姑娘照料大將軍。”
周鴻分明不信,他抬頭對上一張垂下來的白色輕紗,眼前之人蒙著帷帽,將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可是方才他分明感覺那便是葉子,閉著眼睛也覺得是她在照顧他。
多年之前,他曾經喝的半醉,她替他擦臉擦手也是這般輕柔,彷彿怕擦破了他的皮似的,那時候心裡多甜。
“你別騙我了!”他聲音嘶啞難聽,卻是久病昏睡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