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燃突然意識到——這個死去的範小二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難道……
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他想多了?範小二根本不在乎誰害死了自己!誰和誰有仇,誰該為自己的死負責,他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一個替死鬼帶自己回家!
他在變成野鬼的那一刻就已經拋卻了人的思想和人性,他遵從的只是來自那具殘破腐爛的屍身的慾望。
許燃忽然想到剛剛那隻樹林裡的魍魎,頭皮瞬間炸了。
錯了,全都錯了!
“下來!”
他抓住範小二的手臂,試圖用蠻力把對方從背上拉扯下來。
可是他過重的力道突然吃了空,再一看,手裡只握著一隻白骨森森殘留著腐爛死肉的人手。
範小二像是忽然長在了許燃的背上,陰陽怪氣地笑著。
裡頭有孩童的頑皮,還有瘋子一般的痴狂,以及惡鬼一般陰森的嘲諷。
許燃腦子裡轟然一陣鐘鳴般的巨響,太陽穴幾乎要炸裂開來。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搖搖晃晃地走完了剩餘的梯子,爬上了頂端的陸地。
範小二在他的背上晃動著血肉模糊的身體,往左偏時,許燃的腳步便不自主地往左,往右偏時,許燃也跟著往右走。
彷彿在走完了天梯之後,他和範小二之間就達成了某種契約一般,身體已經幾乎被對方掌控了。
“咯咯咯……”
範小二在他的身上尖銳地狂笑著,裸露在空氣中的下齒與上牙床撞擊出瘮人的聲響。
“捲毛!”
忽然,許燃依稀聽聞有人在身後大喊了一聲。
他如夢似幻地松垂著四肢,如同一個僵硬的提線木偶,然而腦子裡還算清醒:
死貓?還是我出現幻覺了?
不過很快,李無願的出現就否定了他的想法。
一陣妖風颳過許燃的耳邊,他背上範小二的頭顱被李無願一腳踹斷了半邊,屍泥四濺,腦袋和脖子之間僅剩一絲皮肉連線著,在空中搖搖欲墜。
然而,下一刻,那顆欲墜不墜的頭顱又偏轉回來,一點一點地回到原位,裂口並不縫合,而是被腐爛腥臭的血肉黏合住。
幸好李無願看不到他的真身,只是看見許燃背上臥著一團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