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僧又說:“我還得提醒師兄您一句。我們佛宗之先雜亂無屬,各師各有弟子,然各師兄弟之間,並無長幼之順序,首座堂各禪師商談議定,分僧十八級,你見了方丈,當提醒方丈大人定你僧級。倘若僧級不定,漸漸的,眾僧便不知如何待你。”
這也是誠懇之言。
道林嘆息道:“佛宗日大,自當如此,難為師傅他老人家了,只怕職事更是難定,我去備州之前,備州有一二老寺,若責分教區,因不相師屬,節制之口服心不服。”
接引僧人道:“是呀。還是師兄你明事理,我與別的師兄說,脾氣暴躁的,不是打來是罵人。我亦難做。人說和尚不擅治國,現在咱們自家事都難為,長老們都發了大脾氣,日後懲處,多了這個……”
接引僧劃了一下割脖子,令道林心裡咯噔一下。
和尚自相處死?不曾見僧經有記載。
來到達摩的禪房,外側已經修成了殿堂廂房的模樣,裡頭開列了幾個禪炕,等的都是披著大紅袈裟的和尚,道林看過去,竟然都是不認識的僧人。
佛教之傳播太快,這些大和尚,不認識也理所當然。
只是回到了師傅身邊,都是不認識的大和尚,令道林有點陌生感,自然更多了些不自在。然兒這些和尚卻是批著書,看起來有點像朝廷……等罷片刻,突然有人問他:“你是道林僧慧?”
道林自號“道林”,其實是僧慧。
道林點過頭,那僧人便評頭論足說:“宗招你回來定陰司,那是對你的器重,你可知這陰司對我們佛門的意義。佛經於地獄的經,師弟是否翻閱熟悉?陰司之定,不可偏頗,更不可形似而神非,陰間之律法,更應著重修之,令信徒知我們佛家之可畏。”
定陰司需要考證,而陰司律法是重之重,這都是道林和達摩商量過的,可笑的這些話,除了最後一句,幾乎都是道林的原話,那僧人卻訓得老成。道林有些不滿,強忍住,冷笑說:“陰司事,我自與師傅言。眼下有陰司更大的事,想見一下師傅。”
那僧人糾正說:“眼下沒有陰司更大的事,我聽人說你是馬天佑的師傅,你切不要干涉馬天佑訓練僧兵的事,他不情願不答應,當真沒你在背後?”
道林是出入廟堂的僧人,自然知道這話說起來帶著森然。
真沒想到一干和尚像小朝廷般拿手段。
只是對他道林而言,未免有點小兒科。
馬天佑不願意訓練僧兵,那是他求佛的初衷是不戰,讓他在備州訓練僧眾護廟護法,地方不太平,那他肯,讓他在直州為佛教訓練一隻軍隊,背離了人家的初衷,人家不肯,那是理所當然。
背後有人主使,這事借題發揮了。
道林淡淡道:“若你們真要他出來訓練僧兵,我來替他做主……放心吧,他會出山的。倘若今天的事得到師傅首肯,他一定願意出山。”
馬天佑是丘八,那他也是士大夫,倘若為救人而成立個護衛隊,保護著志願去陳州的郎和好人,自然毫不猶豫走出來。
那僧人愣了一下,旋即說:“宗不答應你,你不讓他出來,是吧?我想聽你拿來讓答應的事情是怎麼一個刁鑽事?”
道林冷笑道:“刁鑽事?刁鑽在哪裡?我道林來勸師傅,陳州戰事將起,我佛家當倡議天下,集食糧藥材,設廣濟救治之司,前往陳州活百姓。”
滿室一下愣住了。
片刻之後,有個和尚不敢相信地問:“陳州戰亂,有人敢去?”
一霎間,道林激情迸發,鏗鏘道:“有。僧人有我。俗世有個叫李二蛋的。我們敢。你們什麼都不敢,還叫和尚?李二蛋他給師傅寫了一封信,我來給師傅看,更是要勸師傅,佛家若要大興,當首重慈悲二字。”